处理完李东阳之后,弘治皇帝的身体也在慢慢好转,相信要不了几天就可以“还政于父”了。
此时坐在皇极殿内的朱厚照,这两天心情大好。
不但整治了这群讨厌的文官,还让汪直有了名正言顺回来的理由。
最关键的是,通过这几天有计划地“发疯”。
朱厚照发现了,自己在监国的位置上,权力几乎是无限的!
只要他可以不顾群臣反对的声音,不在乎批评。
就算是逮捕李东阳这样的内阁名臣,下面的人除了上奏章求情以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通过他一次又一次地试探,朱厚照终于明白了。
因为自己只对明初和明末了解得比较详细。
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把当前的时局代入到明末的环境。
实际上,因为大明现在还没有诞生万历这样完全撂挑子的皇帝,官僚们对皇权还是保持着很高的崇敬之心。
也没有诞生出东林党这样有着明确政治纲领的党派。
现在大明的各种党争,基本上是以最原始的地域划分,也就是所谓的浙党,楚党,齐党之类的。
这些政党是完全以利益和地域集合在一起的,粘合性非常差。
就比如,之前同样是浙党的李东阳,一开始联合刘大夏搞马文升。
自己和皇帝稍微一拉拢。
马上就又对刘大夏的处境置若罔闻。
以利益集合在一起的党派,在利益冲突的时候就会立即分化。
但是后世的东林党则完全不同,他们是以明确的政治信念集合在一起的党派。
东林党与其他的党派相比,就好比全身披挂的正规军,遇上三天饿九顿的流民。
那战斗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朱厚照之前对文官忌惮,多少是受了前世知识的负影响,完全导致他对朝堂上的文官势力判断出错。
不过他也很高兴,毕竟高估敌人总比低估敌人好。
通过这些天不断的试探,他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权力边界,也明白了应该怎么样跟文官们做斗争。
很简单,就是发疯。
朱厚照也突然明白,为什么后世总说,明朝的皇帝总是出各种奇葩了。
因为奇葩的皇帝,一开始都是想有所作为的。
估计他们也是在一轮一轮的试探中发现,要想完全避开文官,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有走不寻常的路子才行。
但仅仅是这样也不够,朱厚照又想起了万历皇帝。
这家伙最后是真的被官员们给逼疯了。
哪个皇帝一开始上位的时候不是想做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可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皇帝会最先认识到“大明就这样了,没救了。”
万历想跟文官斗争,斗争到最后心气儿也没了。
于是就开始彻底摆烂,不但彻底放弃掉已经被证明著有成效的张居正改革。
而是还二十几年不上朝也不理事,直接导致了东林党的形成。
东林党的形成,其实就代表了士人集团对皇帝的彻底“祛魅”,虽然大家平时未必会把皇帝多当回事。
但也只能停留在思想和行动上。
可是万历这样的行为,导致了这种想法直接被公开了出来,而且被很多人接受。
……
朱厚照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边看着下面人送来上来的报纸初版。
报纸的事情还是很重要的,只要运作得当,完全可以压制住那些所谓代表“黎民百姓”的士人。
这次的初版刊登的内容其实并不多,第一页上主要是之前朱厚照对办理报纸的说明。
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为了促进文学交流,为了发扬光大文化理论建设之类的。
还特地刊印了皇帝对于报纸舆论的赦免令,表示在太子创办(重点)的官方报纸上,大明所有文人志士都可以尽情发表观点,言者无罪。
后面的文章,第一篇就是之前王守仁写的《太子颂》,然后是他对于理学的讨论文章。
之后就是王华被朱厚照要求写的《论语》新解,主要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新观点。
再以后就是杨慎和邸闻馆里的一些学子写的文章。
没错,之前大臣们寄给朱厚照每天都像小山一样高的文章,他一个也没用。
这不是废话,我都已经跟你们撕破脸了,还想拿我的报纸扬名?做梦去吧!
朱厚照正看着呢,下面就有人通报,汪直来了。
朱厚照知道,肯定是调查已经有结果了,急忙将他宣进来。
“叩见殿下,之前宫廷里发生的种种事情,臣已经调查出结果了。”
朱厚照可没那闲工夫扯别的了,干脆地说道:“免礼免礼,废话少说,你起来好好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直也不再拖沓,直接起身继续回话。
“回殿下,臣前日撒开人手,扩大调查范围之后,从进贡的各种物品中,发现了一些蹊跷。”
“首先是一些名贵的药材,虽然各地都有献贡药材,但是近两年,陕西方面进贡地最多。”
“然后臣又发现,进贡的一些特殊的器物,比如灯笼,也大有问题。
臣试着点过几个,有的灯笼会在燃烧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开始自燃。”
“经过一阵抽丝剥茧之后。臣从御药房的几个小太监身上发现了疑点……”
朱厚照直等着汪直说凶手,好杀凶手全家呢,结果汪直不断地在说他办案的细节和过程。
给朱厚照整得都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了汪直。
“行了!你给我说这么细致干啥,你直接说谁干的不就行了。”
汪直心里也苦,刚才不是你让我“好好说说”的吗?
我仔细地给你说你又闲麻烦……
当然汪直这样的老特务头子了,完全没表露出任何不满,直接中断了他接下的话。
直接回道:“回殿下,是安化王。
此次事件根据臣的调查,与文臣们并无多大关系,虽然有不少官员都接受过安化王的贿赂,但之前宫变之事,他们应该是不知情的。”
说完之后,汪直抬眼打量了一下朱厚照,又补充道:“当然,也可能是臣查得不够仔细,若殿下有需要,臣还可以再仔细查一查。”
这话几乎就是明着在说,“太子你但凡有看不惯的文臣,只管说,我包弄死的!”
汪直正定定地等着太子发话呢。
“啪”的一声。
朱厚照突然一拍桌子,随后大声地笑道:“哈哈哈……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能耐呢!原来不过如此!”
朱厚照一听说这事不是文官们策划的,不但没有为过去几天对文官们下黑手而感到惭愧,反而开心得不得了。
好家伙,我居然还是高看你们这群文臣了。
不过是一群只会嘴炮的废物罢了!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又狠又凶的恶人,没想到,连个坏人都不是。
朱厚照爽朗地说道:“用不着!你查出什么就是什么,他们都是这样的货色了,我还用搞这种小手段吗!”
“看来之前文官们的集体上疏,还真是他们运气不好。”
“去弘德殿摆一桌,把王守仁和杨慎叫来,他们这头一版的报纸办得不错,我好好犒劳犒劳他们!哈哈……”
其实朱厚照不是为了犒劳他俩,主要是发现文官们的真实面目之后,他实在是太高兴了,想找俩人喝几杯开开心。
但此时,汪直略一犹豫,还是开口说道:“殿下,其实……文官们的上疏,也不能说全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