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望之中,以李訢家远房亲戚为首,自然也不缺李敷家远房亲戚。赵黑派人找到李敷家人,暗示天子对李訢极为不满。李敷族人闻香知雅意,写出无数言告信,有告李訢及其亲眷的,有告范檦的,甚至,范檦之罪牵扯出无数人命,比李訢罪更大!
赵黑依旧不敢随意,分两步行事,派人去威逼范檦的同时,将搜罗到的证据提交给冯太后。当然,其中有不少徐州民望的告讦书。李訢之权势不比安乐王长乐小,所用之法,没安乐王长乐那么残暴,却也阴狠无比;相同的是,二人都是用威逼之法,逼富户交税。
有赵黑诋毁,又无人为李訢说好话,冯太后怒,担心激起民变,征李訢进京,交由淮南王他与汲郡公李洪之主审。这是李訢第二次进牢狱,自然不会有什么把柄,所有言告信,皆是传闻,并无真凭实据。
这时候,赵黑将范檦请进京,状告李訢谋反。而且证据、证人详实,无可辩驳。按照审案程序,需范檦与李訢当堂对证。看到范檦现身,李訢没有辩驳,而是质问道:
“你妄言知我底细,我又有何言可说?虽然,你不顾我之厚德而忍心为此事,可谓不仁、不义!”
范檦回答道:
“公有德于檦,何若李敷之有德于公?公昔忍心言告李敷,檦今日敢不忍心坦白公之罪行?公当安心去见李敷!”
听到安心二字,李訢坦然,慨然曰:
“我不听李璞之言,自寻烦恼,内心万分后悔,可后悔又有何用?”
淮南王拓跋他问道:
“李訢,你可认罪?”
李訢哈哈大笑,回答道:
“淮南王,我认罪与否,可有用?”
话毕,起身便走;淮南王摆摆手,卫士带李訢离去。众人看着李訢苍老的背影,仔细品味;这时候,李訢的歌声传来:
学成仕朝堂,
亲朋遥相助。
立名求功为权钱,
一朝心怵怵。
大河滚滚混又长,
凡俗那得渡?
淮南王他听罢,长叹一声,没有说话;而李洪之叹息道:
“人生之无常,即此!”
范檦强颜欢笑,却也藏不住内心之哀伤。淮南王他说道:
“范檦有立功表现,回去吧,有人替你求情!”
赵黑得到消息后,哈哈大笑,上书祈求外放。冯太后早有承诺,欣然允诺,出其为假节、镇南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进爵为王。与此同时,引太原公王睿、陇东公张祐入中枢。
丙子,诛徐州刺史李欣。
李訢长子李邃早亡,长孙李晴出逃。其二子李令和、三子李令度与李訢同死。李訢家族在朝为官之人很多,并未株连,止于门户诛。
宋葭芦(今甘肃武都县东南,白龙江东岸)戍主杨文度,遣弟杨鼠偷袭占领仇池城(山名,在甘肃省成县西)。杨鼠本名杨文弘,因犯显祖拓跋弘讳,故用小名鼠代替。在宋,仍用本名文弘。
十一月癸未,诏征西将军、广川公皮欢喜,镇西将军梁丑奴,平西将军杨灵珍等率众四万讨杨鼠。
宋加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杨文度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以龙骧将军杨文弘为略阳太守。皮欢喜等军到建安(今西和县城以北),杨鼠弃城南走;十二月壬寅,皮欢喜攻占葭芦,斩杨文度,以杨难当族弟杨广香为阴平公、葭芦戍主。杨鼠(文弘)奉表谢罪,遣其子杨苟奴入侍,魏廷以杨鼠为南秦州刺史、武都王。
以前,大魏在骆谷(今甘肃西和县西南洛峪集)置戍,后迁至建安。朝堂诸公,至少是拓跋丕、侯莫陈建以为,若是仍旧屯兵骆谷,则仇池城牢固,难以攻破。
皮欢喜上次平定氐乱时,显祖拓跋弘曾让其筑骆谷城,皮欢喜违命未筑。这一次,朝堂诸公旧事重提,而皮欢喜表求来年再筑。冯太后虽不知骆谷有多重要,但有诸公再三强调,自不会放任不管,轻描淡写说了几字:
“筑城,或诛人!”
高闾自然不会这么写,写了很长的理由劝诫;最后强调,立即筑城,否则,军法处置。
十一月,还出了一件让冯太后头痛之事。怀州民伊祁苟自称尧后,聚众于重山作乱,洛州刺史冯熙讨灭之。冯太后有感于世道太乱,是否该乱世用重典?诸公劝解,冯太后便以尽诛全城民之名,征询百官、牧守,王公、大臣意见。果然,大多数人还是不以为然。冯太后抽出雍州刺史张白泽之奏疏,读给诸公听:
“凶渠逆党,尽已枭首,城中岂无忠良仁信之士?奈何不问黑白,一切诛之?”
读罢,冯太后补充道:
“看来,酷吏还是少数,大多牧守并不愿使用酷烈手段。”
张白泽本名张钟葵,由显祖拓跋弘改名为张白泽。其女张氏乃显祖之夫人,无后。此事过后,冯太后提张氏为女尚书令,管中宫。
今年灾情不算太严重,有八州、镇旱蝗,民饥,诏开仓赈恤。
宋也有类似铁券的素书,沈攸之就有素书十数行,随身藏在裲裆之角,且常常对亲近人言,是与宋太宗明皇帝刘彧的誓约。
当初,宋帝刘骏大明年间、前废帝刘子业景和年间,沈攸之与萧道成同直殿省,关系亲善;由是,沈攸之之子中书侍郎沈文和娶萧道成女为妻。然而,世事难料,经历了义嘉之乱、宋魏之战,二人的官越做越高,而关系却渐渐疏远,以至于相互猜忌,但还能保留最基本的信任。
当初,沈攸之在荆州,直阁将军高道庆说沈攸之反状已成,请以三千人袭击之。执政皆以为不可,而萧道成仍替沈攸之作保。杨运长、阮佃夫等对沈攸之并无好感,与高道庆秘密派遣刺客,刺杀沈攸之,连连失败。
后废帝刘昱被弑,主薄宗俨之、功曹臧寅劝沈攸之起兵;沈攸之以长子沈元琰在健康为司徒左长史为由,隐忍不发。萧道成派沈元琰带着废帝刘昱刳斫之具给沈攸之看。沈攸之认为萧道成名位素来低于自己,一旦专治朝权,心有不平,对儿子沈元琰说道:
“吾宁为王陵死,不为贾充生!”
然而,沈攸之还是无暇举兵,更是上表庆贺,却将儿子沈元琰留在身边,不再去建康为质。
湘州刺史王蕴遭母丧回建康,路过巴陵;相传,王蕴曾给沈攸之带来一根蜡烛,割开之后,得太后手令:
“社稷之事,一以委公。”
王蕴与沈攸之密谋举兵,逐君侧,问罪萧氏。王蕴先东行,联络反对萧道成的各路大臣、牧守;如果找到机会,想要伺机谋杀萧道成。而后,沈攸之趁机举兵,沿江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