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纠正道:
“令公之中书监依旧,高闾卿代冯熙之中书监!”
这种一职多人,在大魏朝堂很普遍,其中自有不同分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分清楚。高允想趁机远离中枢的打算又成泡影,低头不语。至此,新八座满员。冯太后长叹一声,说道:
“诸君,老身读书不多,却也知,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高允脸有些红,回应以一声长叹,说道:
“太后,臣惭愧!”
诸公集体惭愧之后,赵黑提议道:
“太后,臣提议,除昌黎王为车骑大将军、洛州刺史,侍中、太师如故。”
李訢提议道:
“太后,臣举荐高禧、程骏为秘书令。”
近些年,高禧、程骏一直跟着魏帝拓跋宏谈玄论佛,肯定够资格做秘书令;如今的问题是,人家到底愿不愿意做。
冯熙出外为牧守,皆大欢喜,是故,二提议顺利通过,无有异议。至此,太上皇帝升遐之后的朝局,初步稳定。
冯太后叹口气,说道:
“如今,悠游恭己之人多,一心为国之人少。诸公勿忧,花几个月时间,为天子寻找合适之臣,而后,再放卿等离开。”
魏帝宏离开中宫,准备入谅暗守孝,冯太后说道:
“小宏,你都十岁了,也该自己照顾自己了。”
魏帝宏有点懵,不知冯太后何意,问道:
“祖母,如何自己照顾自己?”
冯太后:
“祖母要替你临朝听政,你年纪小,不能处理朝政,总不能一点事都不做吧!”
魏帝宏还是不明白,摇头问道:
“祖母,孙儿真不懂,还请明示。”
冯太后:
“你入谅暗,总要带人去吧,这次由你遴选合适之人。”
魏帝宏:
“祖母,孙儿还小,行吗?”
冯太后:
“试试看!”
魏帝宏犹豫片刻,见冯太后一直没改变主意,回答道:
“好,若不合适,祖母一定要提醒、纠正。”
冯太后取出名单给魏帝宏,魏帝宏先选杨播、步六弧叡、张祜为阿干,又选丘穆陵石洛为阿干、内都幢将。冯太后问:
“你曾嫌弃杨播古板,为何要选?”
魏帝宏挠挠头,回答道:
“祖母,我那时小,觉得好玩而已。后来我觉得,杨播和他们不同,他们都是我拓跋家奴婢、下人,似乎杨播不是。”
冯太后瞪了一眼魏帝宏,说道:
“小宏,这话可不能乱讲,给祖母说没事,千万不能讲给别人听!”
魏帝宏:
“知道,祖母,不给别人讲。我就是觉得要找几个不是下人,敢说话之人。不然,孙儿呆在宫里,实在无趣。”
冯太后:
“这样啊,行,祖母帮你找几人。内小呢?”
魏帝宏:
“我打算让诸阿干先选,我从中遴选即可。”
此谅暗与当初魏帝弘守孝的谅暗没什么不同,就是刚刚搭好的茅草屋。丘穆陵石洛、步六弧叡、杨播带来内三郎与内行内小,魏帝宏从中选出十数年纪较小者,有王睿之子王袭,若干颓之子若干天守;还挑选了几个不熟悉之人,张倏、王仲兴、候刚、寇猛等。又从帝室十姓中选中七岁的丘顿哲。挑选完毕,魏帝宏特别声明:
“这是初选,若是祖母太后不反对,你等以后跟着朕!”
第二天,冯太后让人将杨播的堂弟杨椿、杨延祚,冯熙的儿子冯诞、冯修带进宫,陪魏帝宏。魏帝宏正襟危坐,接受朝拜之后,总觉得不顺,问杨延祚:
“延祚,几岁了?”
杨延祚拱手作答:
“陛下,臣今年八岁。”
魏帝弘顿时失去兴趣,怎么与杨播一个样子?心有不甘,想来想去,又说道:
“你之名当改。”
杨延祚素拱不变,脸不改色,回答道:
“臣请陛下赐名。”
赐名?魏帝宏无意中说杨延祚的名字不好当改,本是没话找话;没想到,竟然回应以赐名。魏帝宏来了兴趣,心想以前给羊、马赐名,还从未给人赐名,必须谨慎,要起个好名字。于是,自言自语道:
“杨延祚,字罗汉……水生木,津;津者,水渡也。朕赐你名为津!”
杨津:
“谢陛下赐名。”
魏帝宏意犹未尽,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张祜见状,说道:
“陛下!”
居谅暗不能笑,不能嬉戏,魏帝宏跂据坐榻,清清嗓子,说道:
“放心,张阿干之名、字,都很不错,不需更改。”
说完话,又转向杨椿,说道:
“杨椿卿,名不错,字需改。”
杨椿年及弱冠,也还是与杨播一个样子,拱手回答道:
“请陛下赐字!”
魏帝宏略一思索,顺手拈来,说道:
“嗯,延……寿,朕赐你字延寿!”
杨椿:
“谢陛下赐字。”
魏帝宏心说,诸杨都是面无表情,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听脸术?估计不懂。场面又冷淡下来,魏帝宏问:
“延寿,有何技艺傍身?”
这个问题太大,杨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也是略一思索,回答道:
“陛下,臣善相马!”
魏帝宏:
“善,为朕养马!”
杨椿依旧面无表情,回答道:
“是,陛下!”
魏帝宏觉得冷落了冯家二子不好,转头问道:
“冯诞卿,有何技艺?”
冯诞十岁,略显紧张,却未加思索,脱口而出:
“陛下,臣知手搏!”
魏帝宏觉得粗俗,但应鼓励,说道:
“善,君欲征战沙场?”
冯诞低着的头猛摇,如同鞉鼓,还是不假思索回应道:
“臣陪陛下手搏,不去沙场。”
魏帝宏不由疑惑,不想战场搏击,为何手搏?虽疑惑,却未追问,转向冯修:
“冯修卿,你会甚么?”
看起来,冯修比杨津还要小,却比杨津机灵,回答道:
“陛下,臣会爬树!”
魏帝宏没见过人爬树,很早就想爬树,但冯太后一直不肯;现在听冯修提起,忍不住心痒,看向张祜。张诂感觉到魏帝宏的目光,手臂轻微抖动几下,没有说话。魏帝宏不由丧气,还是不能爬。不能爬树,干什么呢?手搏!于是,魏帝宏说道:
“众卿,陪朕射箭!”
皇宫内的射箭从来都是一个套路,魏帝宏射箭,与魏帝弘小时候没什么两样,先比射得远,再比射得准。结果可知,杨津、冯修年纪小,用的弓箭都是小号;冯诞号称擅长手搏,射箭真的不行,都不是藏私的问题。魏帝宏不由疑惑,问道:
“冯诞卿,射箭如此无力,如何手搏?”
冯诞解释道:
“陛下,知手搏与善手搏不同。我会手搏,且我与人过手,无人敢于还手。”
魏帝宏有些理解冯诞的意思,问道:
“若是朕与你过手,敢不敢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