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告授官是击败蠕蠕之后,誓军时魏帝弘当场允诺三军将卒的诏书。诸公见魏帝弘展示老丈人的奏疏,都松了一口气。像这种纠告授官,一旦启用,官场将无宁日,且人人自危。
高允率先赞成,诸公顺势附议,魏帝弘说道:
“既如此,收回纠告授官之旨。”
魏帝弘看着张钟葵三个字,总觉得别扭,提笔在张钟葵的奏疏上写到:改钟葵为白泽。钟葵(钟馗的前身)乃驱邪器物,很多人以此为名;白泽为瑞兽。
李敷门诛的消息传出,若干颓又找冯太后求情:
“太后,臣这次为李敷、李訢求情,不为人事只为公。两位都有功于国,若诛杀,会凉了汉臣之心!”
冯太后皱眉:
“若干卿,你这么认为?”
若干颓:
“是啊,太后,前有李顺、崔浩,现有李敷、李訢。臣总觉得,朝廷对汉臣顾忌太多。”
冯太后叹气,说道:
“这天下有太多无奈,皇帝也不能任意妄为。若干卿,你去吧!”
魏帝弘来看儿子与冯太后,太子宏问道:
“父皇,李师为何不来给我讲故事?”
魏帝弘:
“李师傅外出为官,自然无法讲故事。”
太子宏:
“父皇,我想听故事!”
魏帝弘:
“阿奴别急,父皇给你找侍讲师傅。母亲,小宏也该读书了,谁做师傅好呢?”
冯太后:
“还是皇帝选才好。”
魏帝弘:
“臣以为,还是需益人门户者!陇西李冲如何?”
李冲,陇西人,敦煌公李宝少子。幼孤,为长兄荥阳太守李承所养。现为中书学生,善交游,却不厮混,同辈皆重之。
冯太后回想李冲履历,又想起自家经历,叹口气回答道:
“此子幼时颠沛流离,又受过牢狱之苦,很是不错!”
李冲的曾祖李嵩为西凉开国君主,西凉灭国之后,一家人归于北凉沮渠氏。世祖拓跋焘平北凉之后,李冲及兄李佐,与河南太守来崇同时入国,两家关系并不融洽。
高宗文成皇帝拓跋濬兴候官,有司刑讯逼供,官吏多相诬告。李佐因故告来崇,致使来崇饿死狱中,两家因此成仇。后来,来崇之子来护告李佐,李佐、李冲因此入狱;遇大赦,才免于刑罚。
魏帝弘:
“伴读呢?”
冯太后:
“以后再说。小宏太小,万一被人教坏,可是大事。”
魏帝弘:
“好!先迁李冲为秘书内小,以后慢慢提升。”
处理完心中大事,魏帝弘心情舒畅,复归于无为,常常与程骏、高禧、高谧、徐蹇,探讨修道之法。
魏帝弘:
“二卿,十六式很不错,加上药膳,大战之虚弱恢复极快。打坐入静仍是无效,为何总是无气感?”
徐蹇:
“陛下,臣有气感,且越来越强烈!”
高禧:
“臣打坐入静时,丹田发热!”
程骏:
“臣也无法修道,可能是信心不足。我以为,澡雪很重要,借浮屠、儒家修行之法,或许有所得。儒家修行法在《孟子·尽心上》: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浮屠之法在明本心,见不生不灭之本性。相信不灭,方有不灭。”
高谧:
“臣也无法修行。”
徐蹇:
“或许如程君所言,我常年行医,于不知不觉中,相信五气,相信内丹术。”
高禧:
“浮屠以为,不执著于权应身,而追寻真实身。权应身生灭随时,修短应物,形由感生,体非实有。当知,佛生非实生,灭非实灭!”
魏帝弘叹曰:
“众卿所言极是,或许穷极浮屠、儒家妙理,方能修道。”
徐蹇:
“陛下,虽说如此,还是不应操劳过甚;万事随缘,不可强求。孟子云: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感悟、练养,不能拘泥于闭关修行。臣曾说过,四面八方,天地气皆不同,有益也有害。”
魏帝弘:
“徐卿是说,朕当巡游四方以收各地不同之天地气?”
徐蹇:
“陛下,臣什么都没说。”
魏帝弘略有不块,说道:
“你与其他大医一样,说话总是吞吞吐吐,不肯直言。程卿二高卿,还不愿为官?”
程骏:
“陛下,臣耽于史,喜三玄;有功于国者,在史不在官。而今,臣专注于史,闲来论道,竹林七贤亦会钦羡臣之逍遥,何必俗事累身?”
魏帝弘:
“是啊,何必俗事累身!可世上有太多无奈,朕怎么觉得,还不如你等?你们可以有更多选择。”
高禧:
“臣喜杂说,帮陛下出谋划策还行;做官,确实不在行。”
魏帝弘叹气,问道:
“安平,你也想闲云野鹤?”
高谧见天子叹气,而其余三人都不想任事,回答道:
“若陛下为了赏赐臣之辛劳,臣宁愿做著作郎;若真需要臣任事,愿效犬马之劳!”
魏帝弘对这句话的理解是,高谧想做事,却不愿意任虚职。回答道:
“太祖(拓跋珪)罢外兰台御史归入内省,从那以后,御史几乎无用。安平,为朕重振兰台御史!”
高谧拜谢道:
“臣粉身碎骨,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魏帝弘笑了,说道:
“朕让你督司百僚,又不是让你战陈冲锋,大胆去做!诏,拜高谧为兰台御史。”
高谧拱手:
“臣接旨。”
魏帝弘想起贾秀,不由感慨;这年头,让人接旨做官真不容易。又说道:
“众卿,随朕到鹿野苑、石窟寺走走。”
皇帝出行,少不了仪仗;就算寻幽探胜、谈佛论道,都不自在,魏帝弘不由叹气:
“俗务傍身,何以逍遥?有人说,得其所待,则逍遥矣。朕所待者何?”
这问题,谁敢回答?没人愿意找不自在,所以没人回答;魏帝如自言自语,说个不停。
正在巡游中,突来噩耗,阳平王新成卒。听到消息,魏帝弘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晃晃,差点摔倒。这一天,是皇兴四年十二月甲辰。
多年以来,阳平王新成迷上了乌洛候国的萨满术。乌洛候国在地豆于之北,去平城东北四千五百余里。其国西北有国家先帝旧墟,石室南北九十步,东西四十步,高七十尺;室有神灵,民多祈请。
拓跋新成相信,学会了乌洛候的萨满术,便可以与古老的祖先通灵,可以与万物通灵,从而得到祖灵与万物之灵的护佑,百病不侵,延年益寿。
拓跋新成的目的并未达成,年纪轻轻,未及而立,便如高宗文成皇帝拓跋濬一般,离开人世。动祭乱常曰幽,故中书监给拓跋新成拟定的谥号为幽,魏帝弘悲愤而红批。
蠕蠕寇于阗,于阗惶惧,遣使者素目伽奉表求援:
“西方诸国今皆已属蠕蠕,奴世奉大国,至今无二心。今蠕蠕兵临城下,奴聚兵严守,故遣使奉献,以待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