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万古真把话说完,又停了那么一点点时间,拓跋道符才缓过一口闷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对鱼玄明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本王如此说话?”
看着拓跋道符的样子,鱼玄明更怒,说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别以为封爵为王,便可以为所欲为!”
拓跋道符很想讲理,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心中愤恨,很想骂人,嘶吼道:
“反了!反了!来人,杀了这两个逆贼!”
镇将府肯定由拓跋道符控制,里面的侍卫,不是部曲就是僮仆;可以说,与主人命运相连。对主人的话,从来都是惟命是从;就算是是皇帝的话,都不会听。部曲卫队冲进来,制服两人;侍卫长怕听错,多问了一句:
“大王,真杀?”
拓跋道符:
“拖出去杀!杀!杀!”
吼出第一个“杀”字,拓跋道符便感到丝丝快意从心底升起,迅速弥漫全身,仿佛洗去征尘,全身轻松。喊出第二个“杀”字,简直是身心舒畅,妙不可言!
听到外面的哀求声、哀嚎声、杀人声,拓跋道符肯定,入冬以来,挥之不去的晦暗之气,消去大半。蓦然想起道家方士留下的书信,又对议事厅外喊道:
“再把姓李的杀掉(钜鹿公长安镇将副将,李恢)!”
屋外再传惨叫,果然,残余心底的晦暗,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到世祖太武皇帝(拓跋焘)杀崔浩、李顺往事,拓跋道符打心眼里佩服道家方士。原来,真的需要将相血祭!不过,不是自己的血,是别人的血。
吓傻了的军司马段太阳从墙角走出来,战战兢兢地问道:
“大王,真的反?”
拓跋道符:
“不是反是什么?”
拓跋道符疯了,这是段太阳第一感得出的结论;这时候,只想赶快离开镇将府,远离拓跋道符,保住性命。恍惚中,听到拓跋道符的肯定回答,段太阳急忙说道:
“大王,我去发军令!”
拓跋道符脱去靴子,盘腿坐在坐榻上;斜依三脚背靠,懒得说话,对段太阳挥挥手。
段太阳离开议事厅,不敢独自逃离,找来一队拓跋道符的部曲,写檄文;以清君侧为名,举兵起事。
处理完军府司马能做、该做的一切,回到自己的居所,段太阳才清醒过来,不由自问:就这么反了?会有什么后果?
惶恐不安的时候,一位熟悉的陌生人找上门来。陌生人名叫王右右引,段太阳只知道,此人是白鹤候官,十分神秘,履历一片空白。
军府司马是双重身份,一则帮主将处理军务,二则替朝廷监视主将;有密信经过陌生人王右右引,定期送出。
寒暄过后,王右右引问道:
“段君就这么跟着拓跋道符造反,不怕死?”
段太阳叹气道:
“正因为怕死,才跟着造反,不然又该怎么办?”
王右右引:
“想不想为县官(天子)立大功?”
段太阳:
“当然想!”
王右右引:
“能不能想办法杀掉拓跋道符?”
段太阳沉思片刻,回答道:
“毒药别去想,刺杀也不行。拓跋道符本身就很强,加上一百精锐之精锐部曲,没有千名普通将卒围攻,不可能成功!”
王右右引:
“你能找来多少将卒?”
段太阳:
“最多一幢!”
王右右引:
“我帮你找另外九幢,有没有把握?”
段太阳:
“有!现在动手?”
王右右引:
“不急,功劳太小,不值得做。随时准备动手,等我传信。”
皇城西堂,皇帝拓跋弘问群臣:
“朕不甚明了,道符为何造反?”
拓跋丕:
“太后、皇上,各路官员、密探送来密信,只知道拓跋道符杀人造反,其它一概不知。”
拓跋目辰说道:
“道符造反,毫无成功之象,唯有疯子才会做这种事。”
拓跋弘心里一震,疑问道:
“疯了?”
拓跋目辰:
“不然,怎么解释?”
拓跋弘嗯了一声,问道:
“母亲,如何处置为好?”
冯太后:
“都说说吧,如何平叛?”
源贺抱拳:
“太后、皇上,微臣愿带兵平叛!”
素和其奴拱手说道:
“太后、皇上,还是让臣去吧!陇西王坐镇京都,方能安天下人之心。”
拓跋丕说道:
“太后、皇上,让臣去吧。”
拓跋弘朗声说道:
“司空、平昌公素和其奴、东阳公拓跋丕,帅中军讨罚逆贼道符。”
素和其奴、拓跋丕起身抱拳行军礼:
“素和其奴(拓跋丕)遵旨!”
军情紧急,二人领旨离开西堂,拓跋弘问道:
“尉迟大将军因彭城凋敝、困顿,请发冀、相、济、兖四州粟,如何回复?”
回复简单,关键是彭城缺多少粟米,有没有足够多的粟米给,给多少。李敷回答道:
“彭城方圆几百里因征战而毁,不知何时才能恢复,确实缺粮。各地库藏盈满,军资暂时无虞。”
拓跋弘:
“这里空空荡荡,而上党公即将带兵出征。众卿,是不是增加一人入中枢?”
拓跋目辰:
“皇上希望何种大臣?”
拓跋弘:
“中枢不缺军旅、谋略之士,也不缺文史大儒,唯缺经纶之臣。”
这句话有些重,好似在坐诸公都不懂治理国家一样。皇帝无意,群臣脸红,都不愿意说话。李敷拱手说道:
“陛下,臣推举扶风公李訢。”
冯太后:
“扶风很不错,为政清简,明于折狱,奸盗止息,百姓称之;其治为诸州之最。”
这是考绩评语,很显然,冯太后还是下了一番功夫。拓跋弘不大记得这些评语,取过大族世系表观看。李訢,范阳人,曾祖、祖父皆知名于慕容氏,其父为冯跋吏部尚书。
拓跋弘也较为满意,说道:
“母亲说好,那一定是好。南边开战以来,最头痛莫过于选举、转运,让李訢做选部尚书,典转运!”
八公卿无选部之人,每次选人、调动,西堂商议好了,到了选部,总会有反复,不是折了中枢面子,就是简单事情复杂化。转运也是麻烦之事,几万大军人吃马嚼,军资如何转运,让人头痛不已。现在有机会更换大臣,拓跋弘抓住机会,先解决自己头痛的问题;至于大臣们头痛的事情,再说吧。
一丝得意涌上心头,阴郁之气大为减少,拓跋弘又说道:
“众卿,平昌(素和其奴)、东阳(拓跋丕)讨伐道符,上党(慕容白曜)即将出征。虽迁扶风(李訢)入中枢,为未来计,不使八议成为摆设,有所预备才好。”
众臣知道,这是想要借机封赏,没谁愿意驳天子的面子,皆曰:
“请皇上(陛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