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索儿乃一等一的猛将,四处征战,所向无不披靡,却受制于军资不足,最后兵溃战死。
徐州、兖州、冀州、青州就是宋境的一个缩影,其它地域皆是如此乱战,身临其境者都说不清楚,谁跟谁一边,谁是敌人、谁是伙伴,谁是官、谁是民,何况大魏?
大魏的爵位非实封,无封地也无俸禄,仅仅是地位的象征。尽管如此,爵位还是相当尊贵,要是没个爵位,或者爵位过低,行走朝堂都不容易。因为高允的爵位太低,从先帝拓跋濬开始,所有人都称其为令公,以避免尴尬。
有司发现,竟有大批假冒爵位者;更过分的是,假爵位者过世,其后代竟敢到官府、朝堂,请求袭爵。最终,案子到了冯太后、魏帝拓跋弘的西堂。照例,太后、皇帝与八公卿集议,如何处置。
魏帝拓跋弘笑了,说道:
“众卿,朕以为,老子大谬。”
话说一半,拓跋弘停了下来;群臣愣了,皇上此话何意?喘了一口气,拓跋弘继续说道:
“老子云:不出户,知千里。诸君,坐在朝堂之上,怎知天下竟有诈取之爵?”
众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陪笑。太后听着嗓子渐渐变粗的皇帝,也笑了。
笑完之后,商议如何处置;抓是肯定要抓,谁去抓呢?眼看着南边即将打出结果,任谁都不愿意沾惹这种无聊事。是故,群臣能躲则躲,谁都不愿意说出心里想说的话,冯太后也不说话,静等皇帝定夺。
魏帝拓跋弘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群臣皆低头,假装看不到;拓跋弘敲桌几提醒,同样没人听到。魏帝拓跋弘也不想自找麻烦,无奈之下,做简单化处理:
“众卿,免其罪、削其爵,若不以实报官,以大不敬论处。”
虽然“削其爵”用字不准确,群臣还是认为,这种处理方法好,发诏书而已。蓦然间,群臣变得耳聪目明,欣然抬头,拱手齐声高呼:
“皇上英明。”
拓跋弘:
“众卿,商议学校吧!”
使持节相州刺史,范阳李欣上疏求立学校。兹事体大,拓跋丕以为,当殿议,观百官抉择;自然而然,本着谁提议、谁解决的方式,皇帝诏以拓跋丕为主议,主持百官殿议。
殿议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竟有七成大臣以为不可,其缘由是世祖太武皇帝拓跋焘太平真君五年发下的一道诏书:
今制自王公已下至于卿士,其子息皆诣太学。其百工伎巧、驺卒子息,当习其父兄所业,不听私立学校。违者师身死,主人门诛。
拓跋丕继续说道:
“百僚以为,太祖不让百工伎巧、驺卒读圣贤书,其本意是避免王公、卿士子息看低学校而不愿意读书。”
话语太长,拓跋丕稍有停歇,看过记录之后,继续说道:
“太后、皇上,官有清、浊,何谓浊?鄙夫所事之职官,必为浊,而让天下智者鄙视;久而久之,没人愿意任此职官,而此职官便会失去功用。是故,百官以为,若国之才俊不足用,可增国子学生,而不必耗费钱粮,四处建学。”
诸公卿沉思,冯太后沉思,魏帝拓跋弘也沉思。百官集议结果,看似条理明晰,依据充分;实则强词夺理,意图莫名。
魏帝拓跋弘看群臣,而群臣如故,看似沉思,实则不愿说话。拓跋弘微愠,不得不点名:
“令公以为如何?”
高允:
“太后、皇上,臣老朽、体弱,需仔细思量其中得失。”
高允都不愿意讲,其他人更加不会开口;由此,办学之事无限拖宕。每次公卿议事,有意无意,皆会有人提及,却无人赞同,也无人否定,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黄帝三一六三年丙午(公元466年),魏天安元年,宋泰始二年,八月,寻阳乱;己卯,刘子勋被诛,年十一。
被宋境认可的宋帝刘彧获胜,大肆封赏功臣。其中,申纂为兖州刺史,镇无盐;房法寿为绥边将军、魏郡太守;房崇吉为龙骧将军、并州刺史,领太原太守,戍升城;刘休宾为幽州刺史,镇梁邹;刘休宾的从父弟刘怀珍为宁朔将军、羽林监、屯骑校尉。
刘子勋卒,大战还在继续,各路诸侯纷纷请降建康。这个时候,刘彧徐州刺史薛安都以彭城,司州刺史常珍奇以悬瓠请降大魏。
此事比办学还大,也需百官殿议,以供皇帝抉择是否与宋开战。游明根以彭城太过重要,建议仅朝议悬瓠。
此次不同以往,冯太后与魏帝拓跋弘亲临太华正殿,听百官殿议;这也是冯太后临朝以来,第一次面见百官。
太华正殿,百官三呼太后千岁千千岁、皇上陛下万岁万万岁之后,君臣落座。主议慕容白曜宣讲悬瓠形势之后,高允竟然跣足离座,走到大殿中央,弯腰拱手,低头行礼,说道:
“太后,陛下,臣有话要说。”
拓跋弘:
“令公请讲!”
高允:
“太后,陛下,自永嘉之乱,微言绝而礼乐崩,群雄起而天下乱,百五十年矣。昔者,圣人建校、庠、序,三代之道,乡里有教,何也?教化、劝善、兴礼也。微臣思之再三,为教化故,当立学校。”
冯太后与魏帝拓跋弘正在奇怪,高允为何选这个时间点重提立学校之议,拓跋目辰同样跣足离座,拱手说道:
“太后,皇上,悬瓠急迫。愚以为,当暂缓立学之议。”
紧随其后,尉迟元跣足离座:
“太后,皇上,臣附议!”
李敷离座:
“太后,陛下,臣以为,立学校乃百年大计,急于悬瓠。悬瓠,一乡、一县、一郡耳;学校则不然,乃天下事也。”
高闾、高祐,以及中书监、中秘书诸臣:
“太后,陛下,臣附议!”
拓跋丕情绪激动,跣足奔跑到大殿中央,大声疾呼道:
“太后、皇上,请听臣一言,百官意志不可夺!学校,暂不可建!”
“附议!”
“附议”!
……
一时间,大殿一分为三,不表明态度者如独孤尼、源贺,安坐榻上,不动如山;否定、赞同建校者,纷纷起身,跣足站立大殿中央。如此情景,自魏帝拓跋弘、冯太后临朝听政以来,前所未有。堂下百官,不顾一切,自说自话,声音越来越大,乱糟糟一片。
冯太后神情渐渐肃穆,魏帝拓跋弘脑袋嗡嗡直响,针扎一般疼痛;几次想说话,却不知道先说什么后说什么;可以说,内心一片空白,无从说起。
因为座位缘故,群臣站位并没有分成两片,却有分割趋势;只见群臣缓缓移动,离开异见声音大的地方,趋向见解相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