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英叹气,说道:
“当初,大行皇帝即皇帝位之初,杀了那么多逆臣,太后升仙享福去了,可这账,别人会算在我们常家头上。乙弗浑诛杀三人,既是去除祸患、对手,也是警告我们。”
常员有些愤怒,问道:
“伯父,就这样看着乙弗浑祸乱朝堂!难道,我们常家就甘为鱼肉,任人刀俎?”
常伯夫:
“小弟,不要急。不管怎么说,我们家还有十几人为朝堂大臣与地方牧守。想动我们常氏,就算拓跋氏,也要掂量掂量。振弟,能不能见到皇上?”
常振为太子庶子,算是新皇的近臣,目前是常家最有机会说话的人。常振摇摇头,说道:
“皇帝居谅暗,谁都不见。”
常英:
“你有没有在外面给人乱说什么?”
常振:
“给几个同辈讲过,见不到皇上。”
常英:
“局势很复杂,对常家来讲,很简单。常氏尊崇到了极致,只可能衰败,不可能更进一步。所以啊,能够全身而退,就是最大的福分。”
常员:
“伯父过虑了吧,退还不容易?我这个金部尚书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说退,一定会有人送大礼示好。”
常伯夫:
“小弟,别胡说!听伯父讲。”
常英:
“我会以老疾乞骸骨,但不是现在。你们听我说,我们要改一改,不要理会朝堂争斗,凡事以仁义为先、国事为重;当忠、义不能两全时,选忠。都写信给你们父亲、家人,常家该变一变了!”
拓跋郁回到家中,愤愤不平,找来弟弟南平公拓跋目辰说心事:
“小弟,情况不妙啊。乙弗浑隔绝内外,见不到皇上,百官震恐!会不会再出现一个宗爱?”
拓跋目辰:
“兄长,有那么严重吗?我怎么觉得,与我们家没什么关系?”
拓跋郁:
“目辰,你是尚书左仆射,你会不清楚?”
拓跋目辰:
“兄长,我倒觉得,正是修心养性的好时候。我们不惹事,别人还能将我们家怎样?无论如何,有拓跋这个姓氏在,保我们无忧。”
拓跋郁怒火中烧,强忍怒气说道:
“别糊涂了,小弟,形势极为危险,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拓跋目辰:
“真有那么危险?”
拓跋郁:
“我今天想去见皇上,怎么都见不到。想来,步六弧丽不会再有机会,乙弗浑将独揽大权。小弟,你再想想,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乙弗浑可是比宗爱更有权势!”
拓跋目辰思考片刻,问道:
“长兄,你想怎么做?”
拓跋郁:
“趁着现在还能调动几幢三郎卫队,我们带兵冲入禁中,如同当初步六弧丽、独孤尼、源贺做过的那样!”
当初,步六弧丽、独孤尼、源贺发动宫变,过程极为简单。步六弧丽抱着拓跋濬骑马入平城,源贺开门,疾驰到东庙,大呼到:宗爱弑杀南安王,大逆不道!皇孙已登大位,有诏,宿卫之士皆还宫!
于是,三郎卫士高呼万岁,勒兵入皇宫,杀了宗爱等,拥立拓跋濬为帝。
拓跋目辰犹豫不决,拓跋郁继续说道:
“小弟,想想看,如果其他三郎卫队影从,是不是可以轻松诛杀乙弗浑?”
拓跋目辰:
“要是其他宿卫观望呢?”
拓跋郁:
“小弟,想太多没用;做过,才会有结果。”
拓跋丕的心情依旧复杂、沉重,巡逻一夜换岗,回到军营,也不能入睡,在军营中走来走去,回忆四十多年的过往,寻找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各个关节。想来想去,关键点就在诛杀宗爱时,当时,自己干什么来着?
拓跋郁骑马从远处赶来,拓跋丕的心跳突然加快,脸涨红,似乎大机会向自己疾驰而来。想到宗爱独揽朝政时的风风雨雨,拓跋丕不由躲了起来,不敢见拓跋郁。虽不清楚拓跋郁的目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与拓跋丕相似的情景还有。幢将拓跋库汗正在营中休息,听说拓跋郁疾驰而来,急忙跳起来,钻进普通三郎卫士营帐,同样躲起来不愿见人。
拓跋郁是殿中尚书,有调动、指挥一部分三郎卫队的权力;然而,特殊时期,独孤尼凭圣旨接管了三郎卫队,所有其他军将都无法染指。拓跋郁遇到几个曾经的部下、好友,都被好言拒绝,只有幢将拓跋陵一幢百来人,跟着拓跋郁冲向皇宫。
拓跋目辰更不顺利,没有找到一个熟悉的正在守门的幢将。这时候的拓跋郁,根本没想过退缩,对拓跋目辰说道:
“小弟,跟我走,我有办法。”
拓跋郁的办法就是嘶吼,冲到皇城顺德门前,拔剑高呼道:
“乙弗浑专权,隔绝内外,图谋不轨!是兄弟跟着我冲进去,找乙弗浑问个明白!”
百人拔槊齐吼,守卫幢将怯,躲了起来,任由兵将打开大门,放拓跋郁等人冲进去。毕竟,拓跋郁是侍中、殿中尚书,拓跋目辰是侍中、尚书左仆射,有资格进出禁中。
杨保年是西起部尚书,张天度是中常侍、太子率更令、内阿干,贾仁爱是中常侍、太子家令、内阿干,三人都是大行皇帝留给新皇拓跋弘的重臣,乙弗浑突然诛杀三人,究竟是为什么?独孤尼紧张,找素和其奴试探:
“平昌公,乙弗浑想干什么?”
素和其奴:
“东安王,愚以为,乙弗浑是投石问路吧。新皇登基,朝臣各安其位,怎么安?”
独孤尼:
“你看出了什么?”
素和其奴:
“司徒公,你掌三郎卫队,林金闾掌禁中宿卫,我掌中军,这是什么?其实,应该直接找乙弗浑问个清楚;猜来想去,暗中阴谋,那不是将军该有的风范。”
二人找到乙弗浑、慕容白曜,独孤尼质问道:
“乙弗浑,矫诏诛杀大臣,目的何在?”
乙弗浑:
“东安王、平昌公,不要急。稳定朝局,等天子亲政,才是我等辅政大臣该做的事情。有那三人在,时时刻刻都可能出现变故,杀了他们不好吗?”
独孤尼:
“你矫诏?”
乙弗浑取出一份圣旨,展示给几个人看,说道:
“大行皇帝留下三份遗诏,这是最后一份。”
独孤尼看过之后,想要抓过来,乙弗浑迅速收起。独孤尼笑了笑,锐利的目光变得浑浊,整个人摇摇晃晃,如同醉酒一般。曾经的风风雨雨,独孤尼最清楚不过;当初发生的很多事情,除了独孤尼“看到”,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都是听独孤尼说。
这一次,大行皇帝弥留之际,给太子弘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弘皇帝知道,杨保年、张天度、贾仁爱可能知道。三人死去,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