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梧桐湾

孙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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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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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一声急促的鸣笛如骏马嘶鸣般划过天际。每天早上七点左右,梧桐湾的第一班班车会从城里返回。

在过去的两年间总有几个小学生会乘坐这一班的班车到桔子园学校上学。在这几个小学生中有两位是落落的同班同学。她们是梧桐湾农场的子弟,每天都要乘坐汽车来上下学。

落落觉得坐汽车上下学应该是一件挺酷的事情,至少没有大人陪着,和小伙伴们一同乘车,她还没有体验过。

二年级的一天清晨,落落因为拉肚子所以迟到了,火急火燎地往学校赶。路上碰上了刚从大巴车上下来的同学。落落看到她们有点害羞。

正在她尴尬地挥手时,一个高个女孩晓眯眯地抢先说:“嗨,林落雪,你今天迟到了呀?”

“额……嘿嘿,我早上闹肚子了。”

“那跟我们一起走吧!”

“好啊,好羡慕你们每天坐汽车上下学哟!”

“没你想得那么好,为了赶车,我们每天五点多就得起床呢!”

没想到的是,三年级开学那天,这两个人都没来上学。海燕告诉落落:“听说啊,农场的马凯雯和胡盼她们两家搬到城里去住了,她们俩再也不来桔子园学校上学了!”

“哦……”虽然和两位同学交集不多,但是落落的内心还是扫过了一丝丝伤感。

她情不自禁过地想起那一次放学时的经历。她和周雪、海燕还有几个调皮的男生一起结伴回家。远远看到了班车,马凯雯和胡盼已经坐在车上了。她们俩将脑袋伸出窗外,热情地与大家挥手告别。大巴车开动起来,几个调皮的男生竟然跟着车子跑起来,一边跑一边朝着她们挥手,好像电视里演的那种离别一样。

可是,谁能想到当真正的离别来临之时是如此悄无声息。或许在大人的世界里,离别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而在九岁的落落心里,离别就像是一道不经意划破的伤口,当你感觉到疼痛时,它已准备结痂。

正在落落出神之际,花仙子老师拥着两个孩子走进了教室。那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黄老师说道:“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大家掌声欢迎他们!”

落落的眼睛盯着讲台上的两位新同学,好奇地打量着他俩。男孩子长得比较矮小,皮肤黝黑,始终低着头,在黄老师的鼓励下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自我介绍,可是,大伙儿根本听不见,黄老师只得帮他把话转述一遍:“他叫涂图,他说他喜欢画画。”

轮到边上那个高个子女生自我介绍了。落落一早就看出来这个女孩也很紧张,虽然她站得直直的,仰着头,一副很勇敢的样子。但是,她的身子特别僵硬,说话时两只手不停地挥舞着,声音特别响,仿佛不能控制一样:“大家好!我叫刘冬梅,很高兴认识你们,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希望大家互相帮助!”

刘冬梅的几句话说得很老练,但不知道为何男孩子们却一阵哄笑起来。

“呜呼——刘老梅,你不是应该上五年级吗?怎么跑到我们三年级来了?”大头桑桑站起来大叫起来。

“桑桑,快住口,不能这样没礼貌!”黄老师板起脸来,生气地呵斥桑桑。

刘冬梅用手捂着脸,哭泣起来,黄老师把她叫到门外安慰了好一会儿,她才坐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座位上。教室里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在课后时分,关于刘冬梅的故事便流传开来。

落落的同桌何能能绘声绘色地和前后桌说起来:“刘冬梅本来要读五年级了,可是她实在太笨太笨了,考试都考零分,去年留了一级,今年又留一级!哈哈哈哈哈”

落落并没有跟着同学一起笑,她笑不出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她将语文书用力地在桌上一拍:“何能能,要吵到外边吵去!”

何能能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落落:“林落雪,你生哪门子气,真奇怪!”

落落说不出自己为什么生气,只是这种气在后面的日子里越来越鼓,就好像在吹一个大气球一样,随时都会爆炸。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涂图成了男孩子们的新宠,下课时,总有一帮男生围着他。别看这个小男孩闷声不说话,偶尔笑起来,也是露出一口大黄牙。可是,他有一个人人都称赞的绝技。只要给他一支铅笔,跟他说一下自己要的型号和款式,他便能画出各种各样的车子。男孩子们便会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甚至把他抱起来,举起来。

一次,落落扫地经过涂图边上,正巧没什么人挡着。涂图正在专心致志地作画,只见他平着拿铅笔,在纸上随意地扫着几笔,一辆摩托车的轮廓便勾勒出来了。然后他又用铅笔给摩托车的轮胎啊,把手啊,座椅啊,甚至后面的排气口都细致地雕琢了一番,落落凑近一瞧,那轮胎的花纹跟爸爸新买的那辆摩托车很像啊,情不自禁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相较而言,刘冬梅就没这么受欢迎了,甚至于她常常受欺负。除了男孩子们日常起哄嘲笑他以外,也有几个女孩子窃窃私语说她身上很臭,那种臭叫狐臭。

“狐臭?”难道像狐狸一样臭吗?每次刘冬梅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她都会留心一下,落落发现刘冬梅是很爱流汗,腋下的位置总是湿漉漉的,可是她并没有闻到任何臭味啊,倒是有几个男生下课好动,走过去时,汗味儿特别重。

有一天中午,大伙儿像往常一样回家吃饭,并且午休。因为黄老师让落落帮忙批改听写,所以落落一吃饱饭便来到了学校。她走在进班的走廊上,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她蹑手蹑脚地靠近门框。只见有一个身影正在教室里忙碌,头发上的汗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落不敢惊动她,在外面仔细打量着她,是刘冬梅?!

落落悄悄地转身离开,并没有声张。只是从那天起,她更加留心刘冬梅的一举一动了。下课时,男孩子总爱招惹刘冬梅,不是拽一下她的头发,就是拉扯她一把。刘冬梅丝毫不惯着那些男孩,她会毫不留情地还击。可是,男孩子便会像约好了似的,互相传递着颜色,把她的书本丢过来,传过去。刘冬梅急得去抢,去追,常常在教室里和男孩子转圈跑,跑着跑着,她会生气地怒吼,也会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落落在心底帮刘冬梅呐喊过好多次,但是她不敢站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站出来为冬梅说话,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很奇怪吧?

落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不过是开玩笑,况且冬梅不是还在笑吗?

可是,有一天课间时,刘冬梅趴在桌子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原来是刚发下来的考试卷被男孩子们传来传去,竟然弄破了。

其实,很多男生都有参与,可是最后是传到李兵手上破的。或许是见冬梅哭起来了,李兵也傻了眼,他拿着那张试卷呆呆傻傻地站在那儿挠着头,笨嘴笨舌地说:“刘冬梅,对不起啊,你的试卷重要的部分没破啊,55分还是看得清楚的,不影响回家签字,你看看啊,这不是55吗?”

李兵慌慌张张,口不择言,冬梅却呜呜呜呜地哭得更伤心了。

不知是谁去告诉了黄老师,那个下午男孩子们都被罚站了,还写了保证书,以后不准欺负刘冬梅。

看见男生们被罚了,冬梅却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她擦了把眼泪,对黄老师说:“黄老师,算了,算了……”

那个下午落落时常回头去看看冬梅,发现她始终趴在桌子上,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这件事让落落的良心备受煎熬,她恨自己为什么不勇敢一些,如果冬梅被同学们嘲笑的时候,她能站出来说几句,或许大家就不会那么做了。

刚巧那天黄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是写一个身边熟悉的人。落落提笔就写下了《我的同学刘冬梅》。

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的语文课上,黄老师念了落落的那篇作文:“在我心中最可爱的人是我的同学刘冬梅。虽然她的功课不理想,但是她十分热爱劳动,勇敢乐观。是她,默默地清扫着教室;是她,热情地帮助同学;是她,在同学的恶作剧中,大度地原谅了大家……”

落落在作文里描述了冬梅默默在教室里搞卫生的事情,也在作文里勇敢地为正义发声。黄老师点评道:“孩子们,有的孩子虽然成绩不理想,但是为人善良勤恳,有一颗金子一样的心灵,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我希望大家都有一颗金子一样的心灵,这比成绩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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