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梧桐湾

孙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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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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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四个季节中最短暂的季节。当人们还在感叹她的温柔之时,她已想要提着裙摆转身离开了。

落落在梧桐湾的春天里,飞一般地奔跑着,飞一般地生长着,非一般地快乐着。她在“假山公园”里摘了一把“香蕉花”,把嫩黄的花瓣剥落,凑在鼻尖嗅了又嗅,阵阵清香钻进心田,春天的香气就被她吸进了身体里;她在篱笆上摘了一朵豌豆花,将细细的花蕊掰开,放在舌尖吮了吮,阵阵清甜滑进嘴巴,春天的味道就被她吃进了身体里;她在草丛间采了一根“麦娘”草,把毛茸茸的芯子抽出来,衔在齿间吹了又吹,滴滴的声音在歌唱,这一次,她把对春天的爱吹了出来!

落落那两颗洁白的门牙,在这个春天里光荣地下岗了,她成了一个“缺牙当”。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每天都那么想笑,抑制不住地想把嘴角翘起来。体育课时,落落排在队伍里看着远处的云朵发笑,金老师看了她一眼,打趣道:“林落雪小朋友每天都让她的门牙晒太阳,你瞧瞧,门牙都被晒没影了。”嘻嘻,落落不像从前那么爱害羞了,她笑得更灿烂啦!

星期日时,她和欧阳海燕、王兰君,还有一群班里的男孩子一起去田野里玩了一整天。她跟女孩子们在散发着泥土味道的田埂上走着,唱着。金黄色的油菜花已经凋落光了,风在吹,油菜正在结它的籽。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油菜籽,落落就会手痒痒,想要把那个饱满的荚子捏爆炸。“嘭”的一声,她随意地捏着开一个荚子,手掌里晃荡着一颗颗小小的黑珠子,煞是可爱。

欧阳海燕摘了田边的两根狗尾巴草,交织在一起,摆弄了一会儿,得意地说:“看,棒棒糖!”王兰君配合地把这根“棒棒糖”放到嘴巴边,假假地舔了舔。大家都笑了。

周雪是女孩子之中最心灵手巧的一个,她把狗尾巴草扭啊扭,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就出现了。

落落简直羡慕得不得了,在田埂边一直捣鼓着狗尾巴草,比上课时那专注的神情还要专注呢!

男孩子们在田里玩起了打仗的游戏。他们头上戴着野草编的帽子,手上拿着木头手枪,在油菜之间来回躲藏,时不时就有人“中弹”倒地。

沿着田野一直一直往里走,他们已经远离了“梧桐湾”,深入到了大山的村落里。大山的村落住户很少,他们的房子一般靠着公路,偶尔能见到几幢两层小楼房,大部分的房子都还是低矮的土房子。

孩子们在一个大溪滩边暂停了下来,那里的水很浅很浅,裸露着很大块很大块的岩石。他们累了,便躺在了大岩石上,听着溪水潺潺的声音,晒着太阳,打起了盹,不知不觉一天又溜走了。

第二天,到学校上课时,校长又把全校学生聚集起来,大声地宣布道:“最美人间四月天,孩子们,你们期待已久的春游要来啦!这个礼拜五,全校同学要去‘大溪滩’春游,请大家做好准备。”

花仙子黄老师给大家排好了小组,选出小组长,让大家伙课间时讨论一下春游该带哪些东西。从这个好消息宣布的那一刻起,班里的小伙伴们就不出去疯玩了,各个小组围在小组长边上扎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可是,贪吃鬼何能能却仍不安分,他像一条小鱼,在各个小组之间来回穿梭,竖起耳朵打探各个组的计划。

“小浣熊干脆面我包了,我买十包,给大家一人一包!”大头桑桑得意地说。

“大头,你说话算话啊,别耍赖!”说话的男孩子外号叫毛毛人,他抓起桑桑的手,要和桑桑拉勾。

“干脆面也没那么好吃啦,小卖部里新到的麦丽素才好吃呢,除了贵没毛病。”

“是啊,最近我的零花钱都花光了,只得求我老姐帮忙了。”

大家谈论的话题无一例外都是关于零食的,每天校门口那个小卖部里都会挤满小孩子。落落有一个小狗狗储钱罐。每天买完早饭剩下的两角钱,都会被她扔进存钱罐里。她也会去小卖部里光顾,她最喜欢吃的零食是“唐僧肉”和“跳跳糖”。

那个小卖部在学校对面,是一间木头房子,窗户是可以卸掉的,孩子们可以站在窗户外面选零食,然后从窗台上接过零食。小卖部的老板是一对年老的夫妇,他们的头发都白了,可是每天却早早地开门营业,再等小朋友们放学后才关门。

盼星星呀盼月亮,孩子们每天都在盼周五,盼着春游这一天的到来。终于到了周四放学,落落从存钱罐里拿出了几十个硬币,有一角的,有五角的,有一元的,甚至还有一分的。她数了很多很多遍,凑了十块钱,准备为春游奢侈一回。

可是,周四放学的小卖部简直太挤了,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小朋友。当她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只剩下几样东西了。

她只得买了几个“鸡腿面包”,几根最不喜欢吃的火腿肠,还有一盒西瓜形状的糖果。何能能是最早一批钻进小卖部的,可是等落落这批最晚出来的人都出来了,他还没有走。原来,他正候在门口,逢人就问人家要一点零食。他手上拿着辣条,津津有味地吃着,连手指上残留的辣椒油都不放过,把每根手指头都舔过去。

落落看到何能能这脏兮兮的样子,直摇头,只想赶快逃离。可是,何能能一把拦住落落,笑嘻嘻地说道:“林落雪,你买了什么呀?给我瞧瞧!”

“何能能,吃你的辣条吧!别打落落主意!”欧阳海燕拍了一下何能能的脑袋。

可是何能能一点不生气,他嬉皮笑脸地说:“你给我一根火腿肠,我给你一颗大白兔奶糖。”

落落很爱吃大白兔奶糖,火腿肠正巧是她不爱吃的玩意。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反感这个何能能:“贪吃鬼,真没出息!”

这句话把何能能说愣住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好像石化了一样。落落和海燕赶紧拔腿跑走了。

周四的晚上,落落第一次失眠了,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零食、小伙伴还有蓝天、白云和大山。她听见自己的小心脏“突突突,突突突”,这一次怀里又揣了一只“小兔子”。

第二天终于到了,可是,天空却阴着脸。往常的清晨,梧桐湾的天空就像打翻了颜料盒一样,红的黄的紫的朝霞在天边浮动。可是,今天的天空却泼洒着乌黑的墨汁。

落落来到学校,头一次,全校那么安静地完成了集队。没有人想说一句话,因为大家都紧张地等着校长宣布春游的消息。“天灵灵地灵灵,希望老天行行好,放我们去春游吧!”落落听见排在她边上的李小德一直在小声祈祷。她也在心里暗暗想着:虽然上课也很有意思,但是我还是更想去春游呀!

校长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此时的他在大家的注视下,缓缓开口:“今天天气好像不太好——我们还是——”

“哎——”同学们异口同声地一声叹息。

校长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我们还是——出发去春游!”

“耶!”那一刻校长成了孩子们眼中最帅气的人!

黄老师像鸭妈妈带着一群小鸭子那样,带着一年级的小朋友率先走出了校园。“啪嗒”一声,落落的脑袋上被一个凉飕飕的东西砸了一下。“哦,不就是一滴雨吗?下不起来的,没关系没关系。”她赶忙安慰自己。

可是,紧接着“啪嗒啪嗒”就变成了“哗啦哗啦”,天空的眼泪还是倾泻出来了!大家还来不及懊恼和沮丧呢,就快变成落汤鸡了!黄老师赶忙指挥大家往回走,所幸还没走很远,大家安全地撤回了教室。

落落的第一次春游就被这一场大雨冲走了。

可是,聪明可爱的花仙子老师总有办法让孩子们幸福。她让各个小组把桌子搬到一块,大家把所有的零食都倒出来,在教室里举行“派对”。

正巧那天是周雪的生日。落落突发奇想,和小组的小伙伴一商量,便把大家带来的面包都凑到了一起,做成了一个面包蛋糕。小朋友们还特别有创意地把火腿肠插在了面包上,当做生日蜡烛。

因为雨天停电了,黄老师点着蜡烛走进来,教室里面星光点点,所有的小朋友都为周雪唱响了生日歌。

外面的雨声哗啦哗啦,好像在唱歌一样。花仙子黄老师用她自家的傻瓜相机给小朋友们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并且自己花钱把照片都洗了出来,送给每个小朋友一人一张。

三十年后,长大成人的林落雪在同学会上看到了大家收藏的照片,她笑笑又哭哭,就像雨天派对那天的天空一样,原来,有时候流泪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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