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走出查察司的时候，在辛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他将厚重裘衣披在重光身上，又递出一个手炉。
身形魁梧犹如外邦人的在辛，此刻轻手轻脚十分熟练。
“公子，走吗？”
重光刚下台阶，闻言回首望向黑沉沉的殿门，殿门之上端正严明上书：查察司。
“今日我累了，回罢。”
“是，公子。”
出乎所有鬼意料，素来挥金如土又豪气的重光大人，住的地方连林寻崖江南别院都不如。
院外素墙环护，茂密树木从院外可窥探，两三间垂花拱门，三面游廊中架长廊，院中小石铺路，矮矮灌木于两侧，两间倒座抱厦，一间正房。
正房无人居住，却打扫得极为干净。
“这间屋子真的空了很久很久了。”重光看着正房喃喃道。
在辛接过手炉，倒了一杯热茶奉上说：“有公子在，这里会住上该住的人。”
以往这么说，重光定会稍稍宽裕两分，但此刻依然眉头紧锁，在辛斟酌问：“公子，今日之事是否、失败？”
以在辛的身份问这件事显然越矩，但在辛跟随重光多年，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酆都。
重光没有避讳，而是说：“当年她宁可去地狱业，也不能把那东西拿出来，我就知道她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没曾想磨了几十年，还是这般硬。”
在辛知道重光说的是谁，稍加踟蹰道：“公子在发现她失去控制的时候，其实完全可以杀了她，斩杀邪祟恶鬼，是所有缉鬼司的责任，就算是陆、那位大人，也不会说什么。”
“杀了她我也得不到，那东西必须要她心甘情愿的拿出来才行。”
重光说着说着入了神，手中茶杯换了好几次才醒过来问：“先生与其夫人如何了？”
“已驱过邪，无恙，需要调养身体。”在辛观察重光神色后说：“公子，大周大厦将倾，魑魅魍魉在人间频发，先生与家眷若想平稳渡过此生，恐怕需要换一个地方。京师是个好去处，少有妖邪，但京师坐落在玉带河，常有林大人的人出没，不若搬去丹穴山，哪里有我们的人看守，不会出半分差错。”
清冷药香冉冉升起，在半空中盘旋，最后被重光吸入。
一来一去好几次，重光面色才稍有缓和，带上些许红润之色。
“他们不会去的，多派些崽子们看守那方小镇，再敢发生上次那种妖邪过境的事，都给我自己吃自己去。”
真正意义上的吃。
在辛没有为手底下人求情，反而问：“公子，您要不要去看一看他们？他们此生岁寿、岁寿怕是不长......”
岁寿不长......
岁寿不长！
重光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一时间无数的声音围绕在他耳畔。
“这孩子哭声这么小，真的满月了吗？怕是身体不好啊。”
“你们是没听闻怀相就不好吗？御医都说了，不好生下来的。”
“生不下来也要生，要不然这......”
“小点声，我瞧着孩子瘦巴巴的，一看就寿岁不长，一会儿大家都警醒着点，别有个什么事懒我们身上。”
“好不容易生了一个，是这个样子，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啊。”
“公子？”
“公子！”
连连大喊将重光从过往拉了回来，他按住额头疯狂大笑，笑够了才嘶哑道：“没事，此生没有达到，还有来世，我总会做到那份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