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南朝

腾啊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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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坞璧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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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家坞壁。

北风呼啸,寒雪连天。

可那叫阵之人声如洪钟,居然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到王统等人耳中。

王统皱眉道:“坏我军心啊!阿虎,可有强弓?”

“有。”申屠虎命人取来一把特制的强弓,交给王统。

王统接过强弓,抬手一箭便将那天赋异禀的大声公射落马下,说不出地轻松写意。

“当真神射!”申屠虎大声喝彩,音量不输对方,申屠家坞壁内也一阵喝彩欢呼,士气大振。

这一箭的射程超过了一百五十步,难得还能射得如此干净利落,的确神射。

涂家兵前排军士被惊得鸦雀无声,惶惶急急向后退,直退十多步才被自己阵中领军之人喝停下,引得坞壁内守军哈哈大笑。

涂洪见己方士气被压制,再也按捺不住,命人高擂战鼓,开始对坞璧发动进攻,居然也是井井有条,有模有样。

王统看着那些举起护盾,不停迫近的涂家兵,问申屠虎,“你说,这是不是寿阳城的计谋,往涂家坞壁里派驻了练兵的将领,欲借助涂家打击这附近的坞壁?”

申屠虎并没有被这阵势唬住,反而杀性大起,大骂道:“管他娘的什么计谋,这次定要将这帮豺狗杀尽了。”

申屠虎耿直,并不懂得寿阳城扶持一个打压一片的借刀杀人之计,所以并不十分在意。

或许,杀尽,也是一个计策。

攻守战终于拉开序幕。

“咻!咻!咻!”

风雪之中,箭矢倾泻而下,涂家兵高举着护盾,守得严严实实,但依然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亡。

战场上顿时出现了阵阵痛苦哀嚎之声,和默默举盾、缓慢推进的涂家兵形成强烈的对比。

行进至离墙楼还有百步时,涂家兵盾阵停了下来,盾后突然冒出数百弓箭手,张弓便向墙楼上一轮抛射,一阵小箭雨往墙楼上洒来。

数百支箭的反击并不算对墙楼上的人来说并不算是很凌厉的反击。

申屠虎经验十足,大声传令道:“所有人,躲于墙垛之后,勿要还击,准备沙石,灭火队,随时准备灭火!”

话犹未尽,涂家盾阵中又再冲出一队二百多人的弓箭手,以燃着松油的火箭,往墙楼抛射而来。

火箭明显杀伤力要大些。

申屠坞壁的墙楼不比城墙,很快便多处起火,由于忙于灭火,申屠守城战士也慢慢开始有了伤亡,只是靠着守势,一时占据上风。

“咻!”一支箭从角楼飞出,将一名队主钉死在地上。

“咻!咻!”连着两箭飞出,一箭飞向推着撞车的力士,一箭飞向扛着云梯冲锋的头兵。

王统在角楼上来回走动观察,不断拈弓搭箭,箭无虚发,发必能中,源源不断有新的箭矢送到他的手边。

这绝不是普通的坞壁兵。

从攻城的从容不迫、井然有序和军纪严整程度来看,涂家兵里绝对掺杂了正规军的将领和老兵。让这群乌合之众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盾兵与弓箭兵的配合熟练程度,什么时候出撞车,什么时候出云梯,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再看建制,一军里分三幢,幢以下是队,每队统兵五十员,队以下是什、伍,将整个军拧成了一个整体。

王统刚刚将一个队主射死,便有一个队副顶上,再将队副射死,居然又顶上了一个什长。

不过不碍事,王统看得细,专挑那些发号施令的人射,还一射一个准,在王统又射死一个幢主后,涂家兵终于出现了一丝乱像。

申屠虎已从角楼下到墙楼指挥战士守城,他看到,每每快要被对方的先登抢上墙楼时,角楼上飞出来的箭永远不会迟到,到必带走对方鲜活的生命。

渐渐的,己方战士士气愈是高涨,因为他们心中认定角楼上总会有箭将那些抢登墙楼的敌军带走。

申屠虎还看到,涂家兵的脸上也渐渐生出了迟疑、畏惧,因为有个神箭手在他们触不到的角楼之上,射杀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最勇猛的军士,这让他们进也不是,退又不敢。

总之,涂家兵军心动摇了。

申屠家坞壁向来是上下一心,众志成城,过往多年涂家兵不是没有尝试过袭掠这里,可有哪一次能得手了?

是!这次寿阳城里是派来了数百官兵,还逮着他们训练了许久,甚至还送来了攻城器械,可对方角楼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神射手!

谁先登墙楼谁死!

谁不是娘生爹养?谁的命不是命?犯得着为了涂家坞壁卖命?我换一个地儿混行不行?

然后,他们突然发现,刚刚还此起彼伏的喝令声没了,军官的呼唤声也听不到了。

于是,一个涂家兵因不忿被顶到了前面,回手推搡了一把,跟在后边那个被推得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后边跟着的不明就里,也跟着纷纷向后退却,最后居然掉过头来往回走。

压在最后边的一个幢主大怒,举刀就要砍杀掉头跑的那个涂家兵,不料刀刚刚举起,一支箭便从角楼呼啸而至,正中眉心,携着冲势将那幢主带飞了了几步。

已经完全调过头来的涂家兵们更没有半分犹豫,乱哄哄地向来路溃去。

此时涂家兵的军官已被王统射杀大半,剩余的也无法喝止住向后溃退的涂家兵,只得调转马头,自行奔逃去了。

“阿虎,开坞门,追击,杀尽!”

王统从角楼急下,跨上越影,连同申屠虎、陈苓和窦苟,共四十余骑,由坞门鱼贯而出,紧跟的是申屠坞璧的守城军士们,嘶喊着杀入了溃兵之中。

王统一马当先,胯骑越影,携着奔势,手中斩马刀斜斩而下,“噗”地清脆一声,干净利落地将一名队主脖子劈断,只留下喷涌着鲜血却未倒下的无头尸。

紧随其后的骑兵队伍如同利刃一般,插入溃兵之中,一时间皆是刀砍肉的“噗噗”声,所过之处,留下一地尸体和腥味扑鼻的浓烈血腥气。

他本以为自己会不适应这种杀戮,可度过刚开始的那一些不适后,迎来的便是亢奋和……享受!

似乎是这副身体与生俱来的暴虐因子,王统被这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刺激,内心深处的再也压抑不住,不停来回冲杀,掀起一浪又一浪的暴虐杀戮。

涂家兵中有队主召唤四周溃兵结成了战阵,不料往常有不错防御力盾阵经不住王统一轮冲击,他挥动势大力沉的斩马刀甚至将盾砍入了人骨里。

王统、越影和斩马刀上,已经糊满了溃兵身上的浓血浆,就像来自地狱的骑士,腥气冲天,骇人无比。

这种残酷至极单方面的追击屠戮,将他身体的潜能全部激发了出来,让他越发的冷静,冷静地预判出每一个对手的下一步动作,挥出每一刀,都在思考从哪个部位能更高效地剖开对方的身体。

他就在这反复冲杀间,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杀人招数,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甚至做到了不带一点儿感情。

他真的这么冷血吗?

是这世道冷血,如果不杀尽对方的有生力量,待自己走后,涂家坞壁必会卷土重来,申屠坞壁必遭血洗。

只要将涂家坞壁杀成寿阳城的弃子,申屠家坞壁才能有平静日子。

“哈哈哈,能与恩公并肩,真他娘爽快!”申屠虎并无这么多感怀,涂家坞壁欺申屠坞壁多年,在他看来,如今不过血债血偿。

申屠虎也不害怕杀人,相反,他喜欢这种冲锋陷阵,以力胜敌的爽快感觉。力,是他最大的优势,他曾自认为自己是力大勇猛,当世无比。

可王统,却是拔山盖世!

他心中由衷叹服。

~~

雪早就停了,猩红的血渗入白色的雪中,便如在宣纸中画上了朵朵梅花,有一种妖异至极的美。

涂家兵四下溃逃,在这条山谷中留下了近千具尸体,尸体中有涂家坞壁的坞主涂洪,还有他的几个儿子。

战斗结束了。

申屠家坞壁死数十人,伤近百人,在这样激烈的攻守争斗中,死人是不可避免的,但保住了自己的家园,并将掠劫欺压自己十余年的涂家坞壁一举击倒,这些战士便是死得其所,他们的家人,虽悲犹荣。

坞主申屠玉令一部分人焚烧坞外乱尸,一部分人收敛守城战死战士尸体厚葬,一部分人杀牛屠羊,犒劳战士。

坞中之人皆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王郎神射!”

“王郎真乃当世英豪。”

坞壁之内,王统所过之处,人人无不热情招呼。

是谁扭转劣势,是谁奠定胜势,进而绝后患,保全坞壁未来,大家都看在眼里。

申屠玉更是率领申屠氏族人迎了出来,对王统、陈苓和窦苟三人深深一拜。

“今日得诸位出手驱狼赶虎,保我申屠氏坞璧一千二百余口性命,此大恩大德,我申屠氏族人没齿难忘。”

王统赶紧将申屠玉和申屠虎扶起,笑道:“我与阿虎说不出的投缘,又得申屠坞主收留,理应出手相帮,莫须太过介怀。”

“好!”申屠玉还未答话,申屠虎便大声喝道,搂着王统的肩头道:“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便唤你一声大哥,今日这一战酣畅淋漓,我定要与大哥你大醉一场。”

申屠虎看起来老成,其实不过十七,叫王统大哥也对。

申屠玉无奈地看着申屠虎就这么将王统拉去饮酒,无奈地冲陈苓窦苟苦笑道:“我那侄儿便是如此,来,岺公,窦郎,今夜由我陪你们饮酒。”

陈苓想了想,还是在申屠玉耳旁低声道:“我们新胜,切忌骄饮,以防不怀好意之人趁机偷袭。”

“多谢岺公提醒。”申屠玉道:“我已传令下去,守城战士轮流换防,不得饮酒,我的几个儿子今夜也需守在四个角楼之上,不得离开半步,岺公可放心畅饮。”

陈苓放下心来,举杯敬道:“申屠坞主老到,难怪申屠坞壁在此屹立多年。”

申屠玉也举杯道:“岺公谬赞了,来,岺公、窦郎,今夜务必要畅饮。”

申屠虎擅饮,终将王统放倒了。

这夜,王统又做了个梦。

梦里没有长安城里的尔虞我诈,没有逃亡路上的艰辛,没有战场上的碎尸残肢。

有的是乌衣巷里百年世家的衣冠风流,有的是繁华香艳,旖旎多姿的十里秦淮,还有那极会装扮的秦淮女子,缓步向他而来,一颦一笑,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撩人心弦。

“笃、笃、笃。”

一阵忽轻忽重的敲门声扰人春梦。

王统艰难地坐起身,问道:“谁?”

“我!”

王统马上从醉意中清醒了过来,起身快步将门打开。

“你真越来越大胆了,这坞壁内人多嘴杂,你居然偷偷摸入我房中,也不怕被人看去了?”

“不怕。”柳敬言在王统耳边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可今日你骑马冲出坞壁时,我却是怕得紧,我怕你回不来了。”

王统轻吻柳敬言的脸颊,轻声道:“你要信我,我不会丢下你。”

柳敬言情动不已,贪心地将嘴儿凑了上来,她不像高怀儿那样热情奔放,也不像高怀儿那样勇于探索,可王统却能感受道她强烈的爱意,似乎为了他也在努力的学习。

柳敬言微微颤抖,好像喝醉的那人是她,脸颊泛着红晕道:“我并不是要跟太原长公主一较长短,可是,我想她服侍王郎定是服侍得极好,我也想学。”

“你勿需去学任何人,你只要做你自己便好。”

“爱我……”

王统像似听令的将军,跨马而驰,奋力急追。

柳敬言再次夹紧了长腿。

良久,缓过气来的柳敬言将头枕在王统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喃喃地道:“回到建康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王统知道柳敬言问的是什么,一旦他们踏入南陈国土,进入建康城,她就是安成王妃,陈顼的嫡妻。

而他呢?是臣子。

两人间身份的隔阂,世俗伦理的鸿沟,理不清啊,理不清啊!

柳敬言见他不答,有些气恼,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轻轻咬了一口,见他撕牙咧嘴装模作样,又转嗔为喜。

“你放心,回到建康城,我定不会让他碰我,他妻妾如云,在我这儿碰几次软钉子便不会再来了。”

王统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也知道这是她对他的承诺,既然跟了他,便是他的人了。

夜里的战斗不输白日,直至破晓时分,佳人儿才恋恋不舍离去。

PS:我知道的,“哥”这个字儿虽然古来就有,但一直到南北朝时期,还和“歌”是一个字。可想来想去,确实想不到一个词可以替代申屠虎口中的“大哥”,这里用“大哥”,纯属为了戏剧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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