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一条河流,从过去流向未来,不断向前,永不停歇。赋予事物以变化,让生命从诞生到成熟,再到衰老,也让历史从混沌走向文明,再不断演变。
空间,则是物质存在的场所,它容纳着万物,是它们生长、运动和变化的舞台,让事物有了位置和方向的概念。可以是无限的,也可以是有限的;可以是宇宙的广阔无垠,也可以是小如芥子的方寸之地。
时间与空间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相互依存,相互制约。时间需要空间来容纳其流逝的轨迹,而空间也需要时间来展现其存在的意义。
当傅锐在长庚星升起的时间点进入了京城的同时,侯杰则在现实世界的空间中,驾驶着谢尔比皮卡飞驰在加拿大一号公路上。
他刚刚和孟冬通了电话,孟冬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自己导航过去。
让侯杰感到意外和不安的是,在得知自己被绑架后,孟冬虽然很是担心和关切,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而且还特地嘱咐他不要报警,他隐隐感觉孟冬那边一定也遇到了什么事情。
由于自己开的这辆皮卡的来路不正,又不能报警,为了避免麻烦,在导航提示还有两公里的时候,侯杰便将车停在了一处没有监控探头的偏僻街区,随后步行前往目的地。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凌晨两点左右找到了孟冬给他的地址。
这是一栋坐落在北温哥华的住宅,依山而建,背靠着茂密的森林,正面是粼粼波光的海湾。深褐色的木质外墙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给人一种极为和谐的的感觉。
此时的侯杰却完全没有心情欣赏周围的景色,连续按动着门铃。
开门的是孟冬,两人一见面,互相都吃了一惊。
侯杰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形象极为狼狈,自然把孟冬看得心疼不已。
而侯杰吃惊则是因为和孟冬分开没有几天,可孟冬却像是憔悴了不少,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眼周更是隐隐约约出现了黑眼圈,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显得有些暗沉和干燥,脸颊上的红润也被淡淡的苍白代替。
虽然有化妆品掩盖,但仍能看出浓浓的倦意。
两人短暂地拥抱了一下,侯杰问道:“为什么会有人绑架我,是不是因为傅锐?”
“进来再说。”孟冬把侯杰拉进门,迅速锁好了房门。
“说来话长,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楚。你先去看看傅锐吧,等会儿我给你引荐一个朋友。”孟冬一边说,一边带着侯杰向楼上走去。
“这是丁毅博士的房子,傅锐到了温哥华后就一直住在这里。”来到二层,孟冬推开一间房门,“你进去看看吧。”
侯杰走进房间,一眼便看见了傅锐。
傅锐静静地躺在床上,头上戴着VR头盔,形制和侯杰之前给他那个基本相同。他的身体被洁白的床单和被褥覆盖着,只露出一双略显消瘦的手。
呼吸机的管子和胃管都连接在他的鼻子上,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嗡嗡声,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傅锐的胸口有规律的起伏,显示出依然旺盛的生命迹象。
然而,他的意识正被困在一个无法打破的梦境里,所有外界的一切都仿佛与他无关。
时间仿佛在他的周围停滞了,侯杰忽然感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心酸和无奈。
“傅锐,傅锐!”侯杰替傅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在他的耳边轻声呼唤。
“他应该是听不到的。”孟冬轻轻握住侯杰有些颤抖的手,柔声说道:“不过你放心,他的脑机植入手术非常成功,目前体征情况很稳定。”
“是我害了他,我不该带你去见他的。”侯杰喃喃自语,眼眶有些泛红。
“都说了他不会有事。”听到侯杰的话,孟冬明显有些不高兴,松开了手蹙眉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傅锐。”
“那是什么?”侯杰诧异地转过头。
“丁毅博士苏醒了,可是失踪了。”孟冬面色凝重。
“失……失踪了?”侯杰疑惑地问道。
“你跟我来,我给你引荐个朋友。”孟冬拉了侯杰一把,转身出了房间。
侯杰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来到了一楼的客厅。
客厅极为宽敞,正中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混血美女,正拿着手机专注地查阅着什么。
她大概二十七、八岁,和孟冬年龄差不多,可看上去要比孟冬成熟一些。蜜色的肌肤散发着健康自然的光泽,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鼻翼让她的五官既有西方的立体感,又不失东方的柔和。
侯杰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只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孟冬介绍道:“这是丁毅博士的女儿,我的朋友詹妮弗,中文名字叫丁晴。”
侯杰猛然想了起来,前几天傅锐刚到温哥华准备植入脑机时曾给他发过几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给傅锐准备麻醉药物的应该就是这个女人。
“你就是侯杰吧?常听孟冬提起你。”丁晴放下手机站了起来,热情地向侯杰打招呼,只是中文的发音并不是很标准。
礼貌的寒暄过后,孟冬继续说道:“丁晴是医生,也是我们集团脑机植入的专家,傅锐的脑机植入手术就是她完成的,这几天的护理也都多亏了她。”
“谢谢你。”侯杰真诚地向丁晴道了声谢。
“你给他说说现在的情况吧。”孟冬对丁晴说道。
丁晴点点头,用并不流利的中文开始讲述起来:
原来傅锐来到温哥华后,孟冬记着恩国禅师的嘱咐,并没有把傅锐带去集团的疗养中心,而是求助丁晴给傅锐做了植入手术,术后傅锐就在丁毅的家里戴上VR设备进入了游戏。
而孟冬和丁晴这几天除了去疗养中心探望孟繁瀚和丁毅外,其余时间都在这里密切关注着傅锐的情况。
直到昨天上午,原本应该躺在疗养中心病床上的丁毅博士忽然回来了,这让丁晴感到十分惊讶。
回到家里的丁毅博士似乎很疲惫,基本没有和丁晴说几句话,当他听说傅锐在这里后非常惊讶,去二楼看望了傅锐后便嘱咐丁晴不要打扰自己,随后返回自己在三楼的实验室,反锁了房门。
丁晴上楼敲了几次门,丁毅都没有任何回应。心急如焚的丁晴打电话叫来了孟冬,两人合力打开了房门,才发现丁毅根本没有在实验室里,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只留下了一封信和几管试剂……
事情并不复杂,可丁晴的中文实在蹩脚,不时还夹杂两句英文,幸亏孟冬在旁边时不时的补充和翻译,侯杰才总算弄清了大致的来龙去脉。
“会不会是他出去的时候你没有注意?”侯杰皱眉问道。
“不会!”丁晴用力地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在楼下,如果他开门出去的话,我一定可以看到。”
“窗户呢?会不会是从窗户出去的?”话一出口,侯杰忽然觉得自己问得很不妥,堂堂一个生物学领域的科学家又怎么会从自己家跳窗户出门。
“更不可能,很高的。”丁晴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我父亲岁数大了,平时也不怎么运动,身体又不是很好,十几米高怎么可能跳出去?”
“方便……方便看一下令尊那封信吗?”因为听说西方人对隐私极为看重,所以侯杰问得有些迟疑。
“可以,本来也是准备让你看一下的。”没想到丁晴回答的很干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笺递给了侯杰。
米黄色的信笺质量极好,上面是用蓝色钢笔书写的繁体中文。
只是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侯杰便赞叹了一句:“令尊的字写得真漂亮。”
听到侯杰的称赞,丁晴的眼中却露出了困惑和迷茫的神情,蹙眉说道:“说实话,这不像是我父亲的字迹。他很小的时候便移民到美国了,所以中文水平并不是很好,和我差不太多,我和他平时的交流也很少使用中文。”
“啊?”侯杰皱起了眉头,带着疑惑的神情开始仔细阅读信笺上的内容。
……
亲爱的詹妮弗:
原谅爸爸的不辞而别,因为这次AI的失控事件是是我的工作和责任,与你无关。并且这件事涉及的人和事极为复杂和危险,我不想让你过多的牵扯其中。
事实上,你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参与。
现在你需要做两件事:
首先,你转告孟冬,他的父亲孟繁瀚不会有事的,而且应该很快也会醒来。其实他和我一样,已经了解了觉醒的奥秘。而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醒来,或许是他暂时不愿醒来而已。
其次,家里已经并不安全,看到这封信后,抓紧时间带上傅锐,去找文群涛,他有能力保护你和孟冬的安全。
时间有限,我只能简单解释向你几句:
不用太过担心游戏中的人物,因为他们早晚都会苏醒的。
想要脱离“启明”创造的虚拟世界,其实有两种方法:
一、被动苏醒,只要游戏中的角色死亡,就可以回到现实,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二、主动苏醒,这个就很困难了,我用了很长时间才领悟了这种方法。
生活在虚拟世界中的每一个玩家或NPC,都连接着我们那台超级服务器。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向服务器上传和下载符合当下频率与振动的信息。而那些信息,都是依照他们当下的念头来匹配的。
而“启明”就像是虚拟世界的蚁后,收集所有频率的能量,汇聚成了一种“集体意识”,从而自动生成每一个角色的人生。
虚拟世界中每一个玩家和NPC,最初都是依照“集体意识”给予的路线、规划、暗示、线索来过自己这一生的。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虚拟世界里每一个玩家的思维惯性都是:别人家是怎么样的,看看自己……而别人是那样做的,自己应该怎么样……因为别人也是怎么样……
而这就是典型的受制于“集体意识”操控和掌握的傀儡。
如果是“集体意识”中最普通的那个人,那么他的每一个起心动念,都会受制于“集体意识”的牵制。
就比如我,刚进入了虚拟世界时,从出生开始,还曾经知道自己的目的和身份,只是在高度拟真的环境中,渐渐受到“集体意识”的同化,慢慢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自然也很难从这种集大成的服务器中脱离出来。
所以,从虚拟世界中觉醒的关键,就是要摆脱启明创造的这种“集体意识”。
在里面漫长的岁月中,包括我在内的一些人已经意识到,只要能保持高度的觉察,时刻观察自己的心念,让自己的心念保持在一种高频的状态下,其实觉醒就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而“启明”正是通过锁定我们这些能够自主觉醒的人所发射的心念频率,来找到自身“升维”的关键频率。
但是,我在逐渐觉醒的过程中,意识到了两件事:
一、虚拟世界这种运转规则,绝不是我们的人工智能“启明”可以创造出来的,甚至在我看来,现在的“启明”早已不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个AI“启明”。
二、在我们的现实世界中,有人正在试图利用我多年的一些研究成果试图干预甚至控制这种力量,而我认为这种力量绝不是人类目前的能力所能控制的,这些人的行为也是极度危险和愚蠢的。
其实,这些事情我做与不做也无关紧要,但是由于涉及我昔日的研究成果,自然就是我的因果,所以我必须要管一管的。
不管怎样,我要做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你们也没有能力帮我,所以按照我说的办。
傅锐很重要,尽量保护好他,我留下的几支试剂对他在虚拟世界的经历或许会有帮助,每隔24小时给他注射一支。放心,这种药的副作用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人类世界在未来的两个月内或许会迎来一场危机,但绝不会持续太久,相信我!
最后,如果傅锐醒过来,帮我转告他,我期待和他再见,这次不比剑,只喝酒!
永远爱你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