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阵风起,黄月英裙裾和发丝都随之飘动,发丝粘在未干的泪痕之上,身后的杏花树上吹落了一些花骨朵,恰好落在黄月英的鬓发之上。本来阴云密布的头顶上,突然从云层里透出窄窄一束暖橘金光,这光亮恰好不偏不倚刚好打在杏花树下黄月英的身上——发梢和侧影轮廓都被镀上一层金色,白里透红的肌肤更加透明。垂下眼睑的黄月英难免楚楚动人。
此刻傍晚时分的光线,被后世拍照者称为“美人光”,最为衬人。宋公子自然不知道,黄月英被金光普照也浑然不觉,只顾宠着怀里飞燕,一会儿噤鼻子数落,一会儿又心疼落泪,这一颦一笑,可把宋公子彻底看傻眼了——这风、这花、这光、这云、这落泪的美人!
宋公子浑身酥软,突然一下子站立不住,险些昏厥。
家丁一拥而上。
这个公子怎么跟纸扎的似的,一吹就倒?难不成是自己刚才吼飞燕的那两声吓到了人家公子?
黄月英独闯人家内宅,本来就心虚,琢磨着还不如趁乱赶紧溜之大吉为妙呀!
“仙女妹妹别走,等等……”
黄月英怎会理会,连梳理完羽毛的仙鹤也再次腾空而去。
诸葛亮和唐炳听见宋府里大呼小叫乱成一团,正想着不知哪个倒霉鬼又被黄大小姐胖揍了,只见黄月英抱着飞燕一脸仓皇的逃窜出来,一溜烟就消失了。
诸葛亮目光追随着黄月英匆忙的身影,他的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抹淡笑,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一旁的唐炳也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骚动,眼中闪烁着好奇与不解。两人虽未言语交流,但彼此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两个男生稍一对视:“快跑呀!”
唐炳:“哎呀,你俩等等我!”
众家丁追将出来,三人已经窜入林中消失了,只得作罢。
那边厢,宋公子还倚在杏花树下,喃喃的说道:“仙女妹妹,你可让我好找……”
以上就是三日前所发生的事情,也是宋府来提亲的原委。
……
原来如此。
复盘之后,黄月英暗骂自己:失算失算,躲过了媒妁大典,却没躲过这位花痴少年。流年不利,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眼下,黄月英只觉得脑仁疼,只听见忽然有人惊呼:
“仙女妹妹,果然是你。”
黄月英一回头,只见宋公子闻声而至,依然一身绣花长衫,脸上的神色似曾相识——想起来了,苏盈、许薇见到郑伦抚琴就是这种花痴表情,恰如许薇男性翻版,煞是可笑。
说来也怪,这位公子五官本生得并不难看,甚至还有几分清俊,可黄月英一见到他就想书馆里的女同学来,止不住的发笑。
“不是我,你认错人了。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黄月英冷下脸,语速超快,转身就走。没想到这位面如白玉的宋公子丝毫不恼,从怀里小心的掏出一方叠好的手帕,摊开看,手帕一角上面绣着黄月英三个小字。
“黄姑娘,这风筝上的手绢是你的吧?”
黄月英转过头,看到手绢也只能无言以对,算是投降了。
宋公子:“我姓宋,我叫宋朗。那日姑娘惊鸿一瞥,才别两日,如隔三秋……”
有说话这么娘炮肉麻的男生吗?黄月英险些要吐,闭嘴憋气。
还是这个宋公子的声音:“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黄月英啊的一声,仓皇逃回闺房。
黄承彦吩咐了管家拿出最好的茶点,此刻他喜不自胜,正打算回房和夫人象征性的商量一下,就出去和宋家父子允下这门亲事——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啦!
毕竟全邓县有头脸的男方家庭谁没看过媒妁大典的画册?苍天有眼,幸亏宋家刚刚搬回来,没有赶上媒妁大典,真是不幸里的万幸!
爹!
黄月英冲了进来。
黄承彦和颜悦色:怎么啦?
黄月英:我不想嫁人!我想读书。
黄承彦摇了摇头:“读书的事不急于一时,嫁人的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个娘炮有什么好?”
“闭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张口闭口没个人形?”
“爹,我错了还不行,以后我好好念书,绝不惹是生非。”黄月英开始发嗲了。
“丫头,爹不是糊涂人,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会让你受委屈?这个宋公子爹是知根知底的,他们家也是诗礼簪缨之族,我和宋老爷聊过天,真是见多识广谈吐不凡呐,他们宋家跟咱们黄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宋家少爷知书达理,又对你一往情深,爹这才做主,应下了宋家的提亲。”
眼瞅着黄承彦的话温柔了下来,而且句句在理,黄月英可就抓肝挠心了,这基本就把话给说死了:难不成我真要嫁给那个娘炮了?
不行,来不及了,只能放大招了!黄月英把心一横。
“爹!我没说清楚,不是我不想嫁宋公子,是我真的不能嫁!”
“那又为何?”
黄月英咬了咬牙:“我……我已经跟别人有过肌肤之亲了!你就别想让我再嫁人了!”
“什么?”
“我跟别人有过肌肤之亲了!”
“谁!?”
“诸、诸葛亮……”
黄月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诸葛亮,但她就这样脱口而出了,说完黄月英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接下来是可怕的短暂静默,仿佛房间里的空气都被抽干,所有人都暂时性的大脑缺氧……
一派胡言!
黄承彦的脸涨的彤红,手指发颤。
没有退路了。黄月英头皮发麻,也只好咬着牙再说:
“女儿没有半句虚言!不信您去问诸葛亮!”
晴天霹雳!
黄承彦听完险些昏厥过去,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说得有鼻子有眼,看来确有其事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黄老爷子喘着粗气,直翻眼白。黄家上下顿时乱作一团,不仅丹参含片加量,黄夫人掐人中快掐出血来,老爷子这才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