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炳眨眨眼:“新馆的厢房因为死过人,全体老师都希望重新修葺改改风水。水镜先生犯难没钱修。”
诸葛亮:“所以——”
唐炳一拍胸脯:“没钱我家有啊!我爹是唐求,邓县第一纳税大户,盖个厢房小意思。这回木匠的赏钱也肯定给足,不能再整木偶克人了。”
诸葛亮忍俊不禁:“多谢官大夫父子仗义出手,我们都跟着成荫了!”
唐炳嘿嘿一笑:“但我也不是没条件……”
诸葛亮:“我猜第一个条件是可以不遵守书馆不许吃零食的规矩……”
唐炳嚼着饴糖鸡啄米的点头。
诸葛亮看看座位:“第二个条件,就是给你我换了座位,且我们俩必须得挨着!”
唐炳:“行啊你,真是赛过活神仙,这都猜到了!嘿嘿,向卧龙少年靠拢,我这要求不过分吧,水镜先生人家很快就答应我啦!”
诸葛亮笑道:“我哪里是‘卧龙少年’!莫要玩笑!”
唐炳:“你就别谦虚了,十里八乡都传开了!我家卖盐的,这种事儿比你知道得多。哎,新炒的黄豆,尝尝?”
诸葛亮嚼了一颗豆子:“唐兄,你这伙食水准略有下降啊!”
唐炳冲诸葛亮使了个眼神,诸葛亮这才注意到,那黄豆底下装的可是两只大鸡腿。
唐炳:“以防黄月英看见——我发现了,女生麻烦,养猫的女生更麻烦。她现在算是逮着我了,见面就喊我吃素,还让飞燕窜到我身上闻有没有荤腥,你说瘆人不瘆人?!”
诸葛亮哈哈大笑:“唐兄,你到底是怕黄姑娘,还是怕飞燕啊?”
正说着话,嘎吱一声,门开了,发现郑伦也臊眉搭眼的走进教室。唐炳饱满的小胖脸迅速耷下半截来:“假‘卧龙’来了,哎,他怎么还好意思来啊?!”
郑伦发现自己座位同排就是诸葛亮——简直是要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心中虽多有不忿,可这两日回家挨了老爹不少责骂,郑伦也学会了几分收敛,象征性的白了诸葛亮那边两眼就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郡守之案后,民间都道隆中书馆出了少年英才,一时间书馆名声愈盛,郑伦怎么能在家里的私塾坐得住,死乞白咧的求了郑旦让他回书馆读书。眼下,身后除了范登、魏安外,也只有前排的苏莹拿着小镜冲镜子里的郑伦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门又开了,黄月英闪进半个脑袋:
“诸葛亮,快出来!你家好几口来看你了!”
定是黄姑娘又捉弄我呢!婶母腿脚不便,又隔着几十里地,哪能说来就来,还是好几口?
虽然心里这么想,诸葛亮还是半信半疑的跟着出了教室。
转到宿房,竟然真是婶母带着诸葛均和小莲子他们,风尘仆仆满面尘霜。
原来诸葛亮破了郡守之死案又赌上性命营救水镜之事,早已变本加厉的传到了老家婶母那里,婶母跟着惦记,腿脚还未痊愈,就带着孩子赶了两天几十里山路看望诸葛亮,诸葛亮心疼得很,噗通一声,跪在婶母面前向其请罪:
“请婶母恕罪,亮没有遵守婶母要求安心读书,惹出这许多祸患,让婶母担心。”
婶母却长叹一声:
“我当然希望你能乖乖读书。可我也知道,你是诸葛家的后人,是有血有肉有担当的好男儿。亮啊,你做得对,婶母既怕你出事,婶母也为你骄傲!你的父亲、叔叔,诸葛家的先人也为你骄傲。”
诸葛亮潸然泪下。
这是叔叔去世以来,诸葛亮第一次流泪。
在一旁低头玩耍的小莲子跑过来给诸葛亮拭去眼泪。原来,邻居小莲子也吵着闹着要来看诸葛亮,婶母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一起来。
小莲子:“亮哥哥,隆隆书馆有糖吃吗?”
诸葛亮泪痕未干,突然笑了:“有!当然有!”
他掏出唐炳塞给他的两块饴糖,分别剥了给了小莲子和三弟。小莲子舔着糖,小脸又咧成朵朵花瓣:“哥哥好甜,你也吃!”三弟毕竟比莲子大了一些,先将糖塞进婶母嘴里,婶母尝了尝连连点头,便又给了三弟。
一家人分食两块饴糖,却其乐融融。
沔水河畔,大雪如柳絮般纷纷扬扬,将整个世界装点得一片洁白。河面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与岸边的白雪相映成趣。在这片宁静而庄重的氛围中,一座新坟静静地矗立着,它似乎被大雪温柔地拥抱着,成为了这片雪地中的一道伤疤。
在那个乱世,路边冻毙者不计其数,死后能有个安葬之处,这个坟茔的主人,似乎也算是有了身后事的交代。
当然,坟茔能保持多久,以后有没有人祭扫,已经不重要了。
荒冢一堆草没了……
此时此刻,坟头上插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刻着“秦升”两字,那是前几日诸葛亮和几个朋友帮忙收的尸,亲自下的葬。这两个字,简单而庄重,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离别和思念的故事。
诸葛亮伫立良久。老张——秦升的木刻书法,可是最好的,不知他对这木刻墓牌是否满意?又不知他在酆都见到欢儿,会不会重叙天伦?
小柱子走了过来,将自己的拨浪鼓放到了老张的坟前。
唐炳:“我说诸葛亮,你可真神,怎么想到让小柱子来指认秦升的?”
诸葛亮:“我没有想到,只是运气。”
“运气?”
“嗯。”
唐炳也不再多问,只见诸葛亮和小柱子一起看向汤汤的沔水。
小柱子的爹妈和奶奶都在一旁等着,这里已经找不到活儿干了,他们打算再往南边走,希望能找到一个地方继续活命,一个独轮车里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远处,一匹戴着面具的马站在大雪山间,悄无生息,连响鼻也不打,马背上骑着一个全身黑衣蒙面的人,肩头落雪,眼中闪着寒光,头盔上支出两只角,看似诡异的彗星样标记。
黑衣人远远地注视着邓县,少年诸葛亮并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