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名伶白玉兰在滁首演,消息传出不胫而走,廖靖文虞敏翊要求包场,赠送老朋好友。肖剑雄明白,那是他们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为肖兰扬名声摆场面。肖剑雄谢绝他们的好意。你们在打脸,包场不如馈赠,肖兰重返故里,首场应该答谢生她养她的故乡,养育恩泽。惠子听到大名,要拜她为师当票友。肖剑雄与妹妹说了,肖兰听说日本人,一口拒绝。别忘了。俺娘跑鬼子反被小鬼子的飞机扔炸弹炸死的。肖剑雄耐心做工作,日本人分类型,她们是日本侨民,和俺们一样老百姓。在滁州居住十多年,也称上半个滁州人。肖兰还是想不通,见都不想见,甭说收徒教艺当票友。李戡得知此事,喜出望外。别忘了你的身份,特工最希望有特殊的渠道,走捷径,获取平常人得不到的情报。和惠子交往,直接贴近荒井,利用惠子的幼稚,事半功倍。李戡不愧老特工,马上与职业本能联系一起。肖兰还是想不通,李戡直接下命令。工作的需要必须服从。不但要收她为徒,而且还要主动接触心悦诚服。肖兰不敢违抗。心里憋着怨气无处发泄,一人躲到避静处偷偷流泪。
恰巧被龙二爷看见。
“啥事,使得你这样伤心。”龙二爷问。
肖兰擦干眼泪。
“不小心灰尘眯眼。”肖兰想躲避。
“龙爷大半辈子人生过去,啥事没经过。说出来我给你做主。”龙二爷总觉得愧对肖兰。
年轻时在市面上混世,滁城打拼,终于打下一番天地,成立壮大清流堂。有几次他想认领女儿,但良心使他迟迟耽搁。后来有了龙青妹,他彻底死了这条心。良心愧对,用别的方式弥补吧。
机会终于来了,李家班愿意驻点落户滁城,龙二爷不惜重金并购小戏园,承兑若言,终生不留遗憾。龙青妹感到蹊跷,隐隐约约觉得有秘密瞒着她,几次追问龙二爷都故意打岔,准备让它成为永久的秘密。
毕竟血脉相连,肖兰憋屈,龙二爷心里难受,他要问个水落石出。龙青妹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来。
她对肖兰的身世略知一二,也听到外面风言风语,是父亲的弃女。各种版本都有,她问过父亲几次,父亲每次都是含混其词,有意岔开话题。父亲既然不愿说明此事,龙青妹不作勉强,她相信自己的能力,一定会将内情调查清楚明白水落石出。龙青妹和肖兰毕竟有着血缘关系,两人接触天性投缘,感到无比亲切。龙青妹自然而然的把肖兰当做姐姐相待。姊妹俩亲热,龙二爷从心底里高兴。龙家前辈烧了高香,积善积德。
“小兰姐,肖剑雄欺负你了?”龙青妹开门见山问。
肖兰是肖剑雄的童养媳,西后街的街坊邻居妇孺皆知,早已成为公开的秘密。肖剑雄在学校又处个学妹,和虞敏翊走的亲近。肖母在世时经常敲打,兰兰是你的童养媳,在外男女交往时,要注意分寸,不要惹人口舌。肖剑雄不承认这门亲事。我把兰兰当做亲妹妹,干嘛要往邪处想。肖母说,事实如此,女婴拾回有这个打算,担心你将来打光棍。肖剑雄说,我一直把兰兰当妹妹,一下转换身份接受不了。再说兰兰未必同意,做夫妻两厢情愿。肖兰一旁插话,不要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你上大学了,眼光自然高了,和同学有感情无可非议。兰兰把话挑明了,感谢肖家养育之恩,原意伺候肖哥哥一辈子。生为肖家人,死为肖家鬼。即使做小也心甘情愿。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肖兰听到这话旧愤新怨一起涌上心头,忍不住嚎啕大哭。
“姓肖的,我看不是好东西,欺负别人算了,敢给姐姐撒气,我不会饶了他。”说着要去恒昌源找肖剑雄伦理。
肖兰忙阻拦。龙二爷也劝不要火上浇油。
大家正在相持不下,李戡出现。
“龙二爷在这里,找你谈件事。”李戡笑着说。
“啥事说吧,李家班落户滁州,还没和李班主认真谈过心呢。”龙二爷拉他要进客厅。
“不必了,就在这说,三言两语的事。”李戡谢绝。“金牌名角白玉兰首场演出,我想请龙二爷把滁州的有名望的人都请来,一来回报家乡,二来白玉兰也有照应。”李戡眨巴眼睛说。
“咱们想到一块了,肖兰滁州人,应该回馈家乡首场公演,这样安排妥当。”龙二爷赞成。“不过,费用清流堂出,戏班子演出辛苦,不能出力白辛苦。再说你们吃开口饭的,挣钱也不容易。”
“尤其白玉兰的名头,不是虚挂的。”龙青妹拉住肖兰的手。“咱姐妹这回谈谈心。”
龙青妹和肖兰走了,龙二爷和李戡说会话。龙二爷短暂的接触,却发现李戡的言谈举止,活像一个人,他的老朋友顾炎。尤其是那眨眼的动作一模一样。顿时触动他的心,他很想念顾炎,近二十年没有他的一点消息,是死是活不得而知。龙二爷曾去西后街打听顾炎,老街坊说,根本没有这个人。龙二爷怀疑是编造的假名,那时宣传革命的人,都不会使用真名。他打听收养弃婴的那户人家,从北方逃荒来滁,男人没正当职业,成天神出鬼没行踪不定。街坊邻居很少见到他,即使碰鼻子见面只是点点头,擦肩而过。不与别人谈心聊家常。女人也不窜门。听说男人姓肖,西后街人都称她肖嫂。近二十年没见他的面,肖嫂说早死了,他这种人没有好下场的,早死早好,不然家庭受连累。这些年,苦了肖嫂和孩子。孤儿寡母熬日子有多辛苦。龙二爷时常给点贴补,在他的门前放些米面粮油,或是门缝里塞几块大洋。寡妇门前是非多,龙二爷不敢明目张胆,减少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李班主是滁州人吗?”龙二爷试探问。
“滁州曾经来过,也住过几天,跑单帮嘛哪里赚到钱哪里去。”李戡巧妙回答,既不承认也没否定,过路客。
“你认识顾炎吗?他也是跑单帮带的。”龙二爷单刀直入,试探他态度反映。
“江湖之大,浩如烟海。过路客见过即逝,顾炎这个名字没听过。”李戡直接否定。
“可你有些举动有点神似我的那个朋友,比如眨眼睛,噘嘴和走路动作。”龙二爷不死心,旁敲侧击。
“是吗,你就当我是你那个朋友吧,我也好背靠大树乘荫凉,仰仗龙二爷关照。”李戡开句玩笑。
两人心照不宣。
肖兰和李戡说了,惠子要拜师学艺做票友,李戡不但不反对,还叫她加深友谊结交闺蜜,这样能利用惠子这根线索获取重更多情报。
“我做不到,母亲死在他们手里,有着深仇大恨。”肖兰果断回答。
“和你说过多少遍,我们从事的情报工作,抗日救亡,赶走日本帝国主义,精忠报国。”李戡一有机会思想教育。“获得重要情报,前方才能大胜仗,消灭日本鬼子。”
“这些我都懂,玩真的和日本人交朋友办不到。”肖兰说出心里话。
“办不到也要办,这是命令。党国要求你这么做。”李戡板起面孔。
肖剑雄带她去惠子家登门拜访几次。
肖剑雄从柳树村回滁城后,开始对相羽全面调查。这位老牌间谍,1930年后来到小城,准确的说东北沦陷前夕,日本关东军侵占东三省,即将成立满洲国。大批的日本浪人潮水般涌进中国,相羽没有随波浊流奔向东三省,或去上海,而是悄无声息遛到名不经传的江北小城,不能不说相羽的眼光敏锐。蜂拥而上不足奇,另辟蹊径方显精道,滁州是南京的北大门,金陵锁钥军事重镇。他坚信东三省沦陷,日本人将中国撕开一道口子,绝不会满足哪些战争狂的贪欲之心,他们一定会乘胜进取深入腹地。相羽以学者的身份,第一个涉足皖东,开辟内地先河也算凤毛麟角。他打着热爱中国文化,以考察民间风俗的幌子,走遍皖东的山山水水,标注坐标,绘制地图,注明每一处的标志性建筑。诸如楼房,古树,湖泊,河流。还有盛行的土产,矿物。都标志清清楚楚无一疏漏。装订成册,实属一本系统完整的方志。肖剑雄明白,这位资深著名学者,十年前开始收集天文地理,经济文化多方面的中国资料。侵华日军总部,组织大扫荡,自然离不开相羽精心苦诣得来珍贵地理地情。何况冈村宁次和他是同学,知己知彼私交甚厚。肖剑雄串通联想茅塞顿开,更有信心确定那天见着的陌生人不是非凡的角色。
陌生人一闪即逝会去哪里?肖剑雄在滁城转悠几天不见他的踪影,相信还会出现。肖剑雄和妹妹走进巷道。恰巧一位穿风衣戴礼帽的先生从深处迎面走出。
“这不是惠子家见过的那位先生吗?”肖剑雄主动打招呼。
那位年轻人站住,朝肖剑雄打量一番,摇摇头,他的脑海似乎没有印象。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先生,贵人多忘事,那晚惠子生日晚会,你敲门进来,递给相羽先生一封信。”肖剑雄提醒。“我是相羽先生忘年交的老朋友。”
“对,你说的很对。即使这样我们还是陌生人。”陌生人冷冷回答。
“一回生二回熟,我们都是相羽的朋友。可以结识吗?”
“是嘛。”年轻人似乎对这句话感兴趣,显然看出他对相羽并不熟悉,也想结交他的外围朋友。他问。“你准备去哪?”
“进这巷道自然去相羽先生家喽,没有大事,先生赏脸的话,请你喝杯茶。”肖剑雄邀请。
年轻人刚到江北小城,两眼抹黑,寂寞孤单,很想结交几个当地朋友,欣然接受。肖剑雄说有急事,安排妹妹先回去,改日再见惠子。
香茗茶馆雅座间,一壶茶喝完,肖剑雄对年轻人的身份,基本摸清。
藤野一郎,三十岁,家住北海道,二十岁入伍,家有妻子和一女儿。二十五岁随军侵华,驻扎南京。至于做什么工作,一郎起先不愿说,随着谈话的入巷,一郎无意间流露出在陆军部工作,少佐参谋。来滁做什么只字不提。
“你来滁州一直没走?”肖剑雄随口问。“一人在小城不寂寞吗?”
“回去一趟,刚刚赶到。”一郎回答。
吃过午饭,肖剑雄又邀他去美人蕉歌舞厅娱乐。他叮嘱美人蕉,新结交的南京哥们特殊照顾。安排小金宝全程服务。
杨四楞死后,小金宝丢魂失魄,失去靠山进项远不如以前。他找肖剑雄诉苦,要做他的情人。
“姐姐没了摇钱树,舞票没人买,生计难以维持,你要包养我。”小金宝软缠硬磨。
肖剑雄拿钱卖安。
“说千道万你是为钱。”
“干这一行谁不为钱,没有脸面没有尊严,调情逗笑伺候臭男人,不图钱为啥。”小金宝直言不讳。
“挣钱不难,以后听我的,包你发大财。”
肖剑雄教授她一些间谍知识。比如撬门别锁,拍摄截听。现在用上派场。小金宝江南水乡女人的水嫩,脸色白里透红,五官不仅端正,一双眼妩媚妖艳,盯视一眼,意志再坚强的男人都会动心。好色之徒不用说了,骨头眼里发酥。一郎年轻力壮久离妻子,加上军营生活枯燥,犹如干旱田地突降甘霖,一郎立刻着迷丢魂失魄。小金宝把他带到自己的寓所,同床共枕销魂夺魄。小金宝从他口中掏出实情。
一郎来滁的目的,没有超出肖剑雄的预料,正与秋季大扫荡有关。华北沦陷,日军每年都要实行春秋二季大扫荡,形成包围圈,围剿解放区,清除抗日武装力量。大到一省连片拉网式围剿,小到区域包围,重点扫荡。实行三光政策,烧杀抢掠。经过之处,片甲不留。血腥暴行,残酷屠杀,老百姓谈虎色变。
有压迫就有反抗,在反扫荡中,人民群众总结许多行之有效的经验,使损失减少最小程度。日军认为,无目的的扫荡等于瞎子摸象,没有做到有的放矢,所以越扫荡,抗日力量反而日益壮大。冈村宁次部署这次秋季大扫荡,把淮南抗日根据地列为重点,一定要消灭新四军的有生力量,使解放区达到重创。数年前安插的一枚棋子,他不得不动用。相羽十多年前带着特殊使命来到江北小城,披着学者商人的外衣,从事间谍活动,并有组织有系统的发展间谍网。一郎来滁转达冈村宁次的指示,要他提供一份皖东革命根据地详细军用地图,以及新四军活动重点区域,便于制定扫荡路线图。
前一趟,他把相羽收集的资料带回南京交给岗村,由作战部绘制军用地图。岗村不放心,安排一郎再次往返,请相羽认真过目。确认后,带回南京。
小金宝不愧情场老手,把一郎迷的神魂颠倒,依依不舍。
肖剑雄得知一郎夜间车,要小金宝送行南京,车上想办法把他灌醉。
“做成这件事,你给多少钱?”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小金宝始终没忘记钱。
肖剑雄放长线钓大鱼,掏出两根黄鱼。
“不会嫌少吧。”
“老娘夺定搞定。”小金宝没想到陪吃陪睡还能赚到天价。
肖剑雄乔装打扮,改变模样装扮一位富商,提前从尾厢上车,进入自己的包厢,从门缝看见小金宝挽住一郎缓缓走到自己的座位。一郎的皮包不离身,即使坐在座位,皮包仍不离手。小金宝要他去餐车喝酒,一郎欣然同意,两人相拥而行来到餐车,要了酒菜。犹如久别重逢的情人互敬对饮。小金宝风尘女子,灯红酒绿惯性老手,见酒性狂越喝性情越高。一郎也许疲劳,一瓶酒下肚竟然昏昏欲睡。小金宝从他身旁拿过皮包,放在卡桌上。时机一到,肖剑雄走出包厢路过卡桌,顺手把皮包拿走,钻进厕所,用微型相机,把文件拍照下来。恢复原样,将皮包送回卡桌。小金宝把一郎和皮包搂在自己怀里,美美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