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名顶替参加比稿的马脚被发现了！既然清问起来，证明被重视了，那就不必再隐瞒，兰蝴答道：“徐总，我的兰蝴公司成立不到半年，不能自行完成印刷。我很想为贵公司设计御庭灿海的楼书，宋豪那公司的印刷机设备比利泉这边先进，我想与他联手。我和他就是临时业务合作，仅此而已。”
徐亚凯紧接着问：“谁通知你来比稿的？”
糟糕，自投罗网了！刚才表明与田泰就两次业务合作“仅此而已”，这又多出来一笔内部业务信息。说是宋豪告诉的吧，那就难以圆谎了，哪有专业楼书公司把设计让出去的理。那么，她与宋豪私下搭成并签下的保密合作协议，怎么就被识破了？作品上看不出她的痕迹呀，连比稿的电子邮件连同比稿协议，也是由宋豪代她发送和邮寄的。她不能出卖田泰，也难以圆谎，还不知为何泄了密，只有沉默。
徐亚凯得意一笑：“除了田泰，还能有谁？他最清楚我的想法。他这个跑风漏气的！”
兰蝴强辩说：“徐总，这不能怪田总。自从楼盘规划公示后，我就向田总争取楼书这个项目，他说我做不了印刷，我才想起与其他公司合作。元旦后，我遇见了他，问及楼书这事，他才提起比稿的事，我才来争取。”
徐亚凯呵呵笑了起来，凑近了点，认真地问：“你在城里哪个地方遇到田泰了？”
不会又是一个坑挖起了吧？看来，应该不是在利泉城了，想起元旦节遇上田泰时他在重庆，兰蝴就说：“在重庆街上。”
徐亚凯又笑：“怎么，你还跟着他去重庆了？这关系不一般！”
兰蝴义正辞严道：“我女儿在重庆读书，周末我在陪女儿。既然我遇见田总了，知道了比稿的消息，也算是天意。”
徐亚凯收起了笑意，变沉稳起来：“对不起！兰总，我玩笑开过头了。但我还是不能相信你，因为，元旦过后，田泰去了BJ，现在还没回来。”
还是露馅了！兰蝴难堪又疑惑，田泰前段时间还与她零星通过话，并没告诉她去BJ的事。
徐亚凯接着说：“你别误会，我不是在为难你，而是你把我弄糊涂了。”
兰蝴认为说得很清楚了，不解地看着他。
徐亚凯说：“找你来，其实是这么回事。我的邮箱里收到了两份来自豪塔楼书设计印刷公司的投稿，都没有设计师的具体署名，应该都是团队集体创作。我没有限定一家公司只能投一稿，只要不侵犯版权就行。问题是，评委比稿评选的结果，豪塔公司的两件稿件总分一样。”
原来如此！兰蝴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徐总的意思是，这两稿都入围了？”
徐亚凯说：“豪塔公司是田泰推荐的公司。我问他中意哪稿，他选的是《御庭巨轮，灿海起航》。”
这稿正是兰蝴设计的楼书，文案是冷洋做的。比稿只要求设计前十页样稿，样稿先发给田泰初审过，田泰回了句“很捧！祝好运！”她征求修改意见，田泰回了句“相信自己”。
要与外地的专业设计公司竞争，兰蝴唯一的优势就是去楼盘实地感受最方便，而且她对这座城市，以及楼盘旁的母亲河充满感情。她把感情融入到楼书设计之中，这是很多花丽词藻和所谓设计调性难以达到的，也是她自信的根基。
既然徐总的意见在这次比稿中占很高的权重，兰蝴就利用了他朋友圈中透露出来的对蓝色，对楼书烫金和镂空工艺的喜好，在设计上去迎合他。
这次的楼书封面设计，一改以往“素雅才显高瑞”的理念。她要高调地呈现出一往无前的阔气感，那就是大胆运用金色，突显“灿”的意境，让楼盘显得金灿灿，让看房人有种投资黄金产品之感。她要让设计样稿展现在评委眼前时，其他稿件黯然失色。
为此，她从珍藏的原创摄影素材中，精选了张水波照片作为封面封底的底图素材。那就是从卧石坪那个山头上俯拍的夕阳下的利音河。金色河面的粼粼水波上，星星点点反着光，星光不微弱也不刺眼恰到好处。这张RAW格式的照片，通过调色处理，水波呈现黑金色，封面下部加入御庭灿海楼盘一角的俯视图。整体上看，犹如邮轮头部正在星辰大海里乘风破浪，正契合了楼书主题“御庭巨轮，灿然启航”的意境。这个灵感来自于冷洋文案标题的“启航”二字，正好让兰蝴想起了重庆朝天门那里的来福士，那正是“朝天扬帆”的地标建筑，恰好御庭灿海也处在河流弯道凸出的位置，有着相似之处。
楼书有了好的评审结果，兰蝴本应欢欣鼓舞，但从徐总游移的语气中听出了纠结，她疑虑起来：“徐总的意见呢？”
徐亚凯说：“宋豪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托主管部门的领导来推荐另一稿，说是你这稿冒充他们公司的作品。你说，我该不该找田泰算帐？他推荐豪塔公司来，是专门添乱的吗？”
兰蝴没想到宋豪会玩这么一手，还这么阴，搬出主管领导的意志压下来，又称她的作品是冒充，一心要置她于死地，她恨引狼入室了。她带着悔意说：“宋豪是想逼我也去搬个主管领导来打招呼吗？”
“田泰说了，他不认识宋豪，没向他泄密入围的事。他只是请你来比稿的，也没告诉你入围的事。”徐亚凯带着责怪说道，“总的看来，这事是田泰挑起的，他坚持要选你的这稿。主管领导那边我也得罪不起。”
兰蝴回想了下，她并没告诉宋豪比稿的事，而且是在截稿当晚十点左右才把反复修改的稿子连同投稿邮箱发给了他，并在半分钟之内收到了他邮件发送成功的截图。即使他过后看了她的稿子，猜到怎么回事，想跟着又投一稿，从文案策划到设计，哪怕只有前十页的内容，如果要原创，还要做出好作品来，一个团队也不可能几小时就办到。她不禁问：“徐总，豪塔公司第二稿的投稿时间是不是在截稿时间之后？”
徐亚凯说：“这次比稿不是正规的征稿，更不是招投标，只是内部请了些朋友公司来比选，截稿时间要求不是那么严，评委能集中起来打分前，我收到的稿子都算。”
兰蝴说：“既然是朋友公司，也就是不分本地和外地了吧？”
徐亚凯品了口茶，将沾到嘴上的一匹茶叶轻吐到杯子里，笑道：“外地公司嘛，专业的设计公司多，我们这边的草台广告公司太多了。”
兰蝴说：“徐总，我们都是利泉人，本地人要给本地争气，没必要处处崇拜外地公司。”
徐亚凯说：“这次，我只看效果与结果。名气，规模，关系，统统不看。本来，找外地专业公司来比稿，就是为了减少本地杂牌广告公司托关系。但，主管领导要为宋豪说话，他那稿子分数又不差，这关系，就不得不考虑了。”
兰蝴说：“我的稿子花了半个月才完成，还来楼盘实地考察过。豪塔公司能火速交稿，多半是利用其他楼盘的现成稿件做了修改，难说原创。”
徐亚凯说：“两稿都来自豪塔公司，谁中都是中，怪不得我了。田泰又请了病假，顾不上这头，我只有找你自己去和宋豪协商解决。”
兰蝴吃惊地问道：“田经理病了！他生什么病？”
徐亚凯反而愣了：“你不知道？……好像有点严重，他不肯说，元旦后就直接去BJ了，他太太也去了。在哪家医院他也不肯说，春节也不会回来。我们还没法去看望他。”
兰蝴想起在医院遇见田泰的情景，尤其是他发黄的脸色，以及这个月来他不怎么正常的对话，包括上午没打通的电话，不祥之感袭来，她不由神情恍惚。
徐亚凯说：“兰总，找你来的意思明白了吧？春节大假后我听你和宋豪的答复，元宵节前要完成初稿，二月底前要完成印刷。日程就这样安排，我等你考虑好，正月初七给我答复。”
兰蝴心中也没底了：“好的，我回去后，就和宋总商量下。”
徐亚凯说：“找你来就为这事，还有人马上要来，我就不多说了，也不送你了。”
“祝徐总新年财源广进！”兰蝴云里雾里起身道别，只觉脚下软绵绵，仿佛自己的精神被疾病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