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独处一室是个危险,兰蝴后悔没有带上助理一同来。
上次过来交楼盘二期效果图初稿时,鲁泰的心思全在审稿并提出修改意见上,公事公办,一切都很正常。过后她也来交定稿效果图,他忙着打电话安排事情,随后爽快地签了字表示过审,并不多说什么。她以为这次会照样,其实气氛已不一样,田泰的脉脉眼神笼罩着她,现在人家直接在暗示,眼中直冒爱心泡泡。她自以为的工作,不再纯粹,有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意。
但,鲁泰并不能撩拨起兰蝴的心动,更无肌肤亲近之念。他的主动亲近,让她本能地排斥反感,无法逢场作戏说几句打情骂俏的话来化解尴尬。他也许是她的贵人,她尊重贵人、珍惜贵人,如果要靠出格的关系为基础,哪怕是用心酥肉麻的话去维系,那就不是贵人了。
兰蝴不能断了田泰这条财路,也就不好直接给他难堪,不失礼貌地说:“泰哥,咱们在谈工作呢!”
“这里很安全,你放心,自然点,你就是来我家的贵客。”田泰说着将脸凑得更近,嘴唇快到贴到兰蝴的脸了,“工作其实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希望办公室就跟家里的客厅样。”
“我将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谈工作就只谈工作。”兰蝴的语气连同眼神同时坚硬了起来,不再柔弱。
田泰看出兰蝴似乎要动怒,收敛了些,坐正了身子:“工作其实没什么好谈,不就是十万的事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过才两个月,你就沉不住气了。对做工程的人来说,年初的账,年终结是很正常的事。”
兰蝴说:“对我这种纯粹的设计师来说,没有收取定金,没有后续的业务,交稿本就完成了合作。合同定在稿一月之内付款,我也没说什么。近期我资金紧张,不得不来催催。”
田泰说:“你等几个月,就当是支持我工作吧!你想想,我等你,就是十多二十年呢!”
兰蝴心想,等人与等钱怎么能相提并论,就说:“有家室的人,就不要说等我了吧!”
“我心里一直留有你的位置,空了这么多年。”田泰注视着兰蝴,慨叹道,“你没有经历过,思念一个人很多年的感觉。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
兰蝴想起他曾经去家属院找过她,就说:“我如果真思念一个人,一次找不到他,就两次、三次去找。是分是合,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
田泰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未必。我是大专生,你是本科生,当年我站在你面前你都不愿看我一眼,目光定是高远。你在大学四年里,能遇到很多比我强的人,追你的人会很多,我算个什么。”
兰蝴哑然,她可没那等艳福,当年她总在想“我并不丑,为什么没有男生来追我”“我是不是个很无趣的人”。她不想与他探讨情感话题,那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田泰继续说:“每年我都会记起在那住宅楼工地上与你说话的情景,有时一想离那天有十多年了,感觉时间过得好快。直到去年再次遇到你,我又重新计算起我们相遇已有一年半。只有你,让我如此在乎相遇的时间点。”
兰蝴其实也有类似的感觉,她会记起自己初中时单相思的同学,会记得大学暗恋过的同学,也会计算认识冷洋有多少年,同样感叹时间已过了很多年。她笑了笑:“能被你如此挂念,也算是我三生有幸了。”
田泰说:“你读大学后,我也去过在职本科,想提升学历,但我长期在出差,没拿到文凭,我们也就无缘相见了。每每想起,总是有些遗憾,不,是心痛。”
兰蝴说:“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吧!没得到的,才让人怀念。得到了,也不过如此。”
田泰分起茶来,递给兰蝴一杯,“兰兰,周末你喜欢怎么过?”
兰蝴接过小茶杯啜了一口,并不打算说实话:“喜欢带孩子逛逛街。”
田泰品了品茶,很享受的样子:“我喜欢去露营,还可以自助烧烤。方便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玩。”
兰蝴说:“我哪有时间去呀!孩子都照顾不过来。”
田泰说:“可以请保姆呀!我给你介绍一个负责的。”
多像那位说“何不食肉糜”的皇帝!正如当初兰蝴纠结需不需要把女儿送到重庆去读初中时,于总却说她儿子去澳大利亚留学不如去英国。这种思维落差让兰蝴也难堪过,她经常坐公交车的时候,有回参加初中同学聚会,有同学说得早点赶到火车站去接人。她随口说了句:“外面有去火车站的公交车,只坐三站就到了。”那同学把带有奔驰车的钥匙亮了亮说自己开车来的。当时她的脸不知往哪儿搁,哪怕说句“打出租车去”也不会让自己显得寒碜啊!
兰蝴希望接交一些富贵的朋友,所谓朋友圈能决定一个人的高度,但又与他们话不投机。人家感兴趣的大投资她参与不了,也不懂,就算她愿意接近人家,人家愿意接近没有资源和实力的她么?田泰邀请她露营与烧烤,她一起去吗?田泰如果对她没有杂念,难道还缺她这个玩伴,他的人生里哪会有她的存在。
兰蝴不是来谈生活的,尤其不适合与田泰谈,便说:“泰哥,既然财务今天解决不了付款问题,那我就告辞了,还有事等着我呢!”
“这是周末,不用急吧!放心好了,下周星期天之前,公司不把账打给你,我就亲自给你结账。只要你心里有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田泰又凑近了。
兰蝴心想,不会又要我过来一趟吧。她将身子移开,不快地说:“田经理,我是靠设计赚钱的,你别误会了。我不差贵公司这点钱,不给,也无所谓。”
“兰兰,我也在为你反复催款,和总经理快闹翻了,你不知道而已。你能赚钱也是我希望的。”田泰说着,将身体紧靠兰蝴,“我梦见你好多回了!缘分把你送到我这里,我们应该顺从天意。”
“公司之间是生意,不是天意。”兰蝴自离开誉橙公司以来,梦见的不是在参加考试就是被追债,不是在黑屋里就是站在悬崖边上,梦见过熟悉和不熟悉的人,就是从没梦见过田泰。她见状不妙要起身,被田泰的身躯猛地压到了沙发上,难以动弹。这匹衣冠楚楚的狼,好可怕!她不能显得害怕,就厉声说:“你再动我一下,我就喊人了。”
“别误会!我是怕你跑开,你听我把话说完。咱们都是过来人了,你不用这样逃避我,多我一个男人也没关系,我能成就你,不好吗?”田泰有些紧张地说,见她没有再反抗,猛地把她的腿抬到沙发上继续说道,“追我的女人成群结对,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好感吗?”
“我是有家庭的人,不是那些莺莺燕燕,你放尊重点!”兰蝴吓得声音有些颤抖,还是强作镇静地警告道。
“家庭不影响你我的相互喜欢!可能这个地方和时间没选对,你没找到感觉。”田泰说着,将热烈的眼睛对准她慌张的眼睛,小声说,“你要多来看看我,多与我说说话、见见面,你会爱上我的!我们一起出去旅行,你会爱上我的!”
“多考虑下你的老婆和孩子吧!”兰蝴像当年对待冷洋那样刺激田泰清醒。
“当考虑的,我都考虑过了。我什么都不缺了,缺的就是你。”田泰越说越激动,双手将兰蝴的双臂连同腰死死抱住,将她的双腿压住,“只要你爱我,不需要你开什么公司,你也不用到处去催账,我会让你过得比女王滋润。”
“我对别人手中的钱没兴趣,只喜欢自己挣的钱。”兰蝴说。
“新的楼盘要出来了,有你的钱挣。我为你留着,不低于一百万,我有这个权限。”田泰说。
“再说一次,我是做设计的!不是出卖自己的!”兰蝴听着那一百万的诱惑像在做梦,以为只有冷洋才不分场合地暧昧与乱来,没想到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更甚,在办公的地方也能做出这种狰狞的事来,明目张胆地拿钱来引诱她,以为钱就能解决一切。也许他不是第一次在办公室这么干了,兰蝴对他更加反感。
“怎么能说是出卖呢?我这么爱你,多一个男人来爱你,不是更好吗?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田泰急促地说着,“你不用讨好别人去做设计,当我的女王就够了。别的女人,我看不上。”
兰蝴见田泰还要紧贴自己的架势,慌张起来,叫道:“我不再年轻,没女王的命,你让开!”
“你永远是我心中翩然而至的蝶儿。”田泰急道,开始抚摸起她来,“我把我交给你,你要记住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配合我吧,别反抗,听话啊!”
说着,田泰拉开她的低领衫,亲吻起她的胸来。
兰蝴双手被他抱死,双腿挣脱不开,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想翻身起来又不得力量,绝望地大哭起来,并叫道:“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田泰被她这哭吓着了,松开了手脚,又搂住她劝道:“你何必!”
兰蝴趁他松开之机,推开他仓皇起身,开门,逃下楼,快出售楼部侧门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神态行动异常,容易引起路人猜测,那就麻烦大了。她打理了一下衣服头发,才发现挎包和手机忘拿了。童话里,灰姑娘在逃离宫殿时丢了只水晶鞋,而自己,把魂都丢了。
田泰追了下来,他将挎包和手机递给兰蝴,一脸苦笑:“对不起!原谅我!我不是坏人,别恨我!”
兰蝴接过自己的东西,向车子的方向疾步走去。田泰跟了她一路,直到送她上车也没再吭一声。原来有宝马X1壮胆也不起作用,还有人认为自己拥有天下,其他人都是他可以挑选的菜。
兰蝴驾车而去,后视里的田泰呆站着。
挣钱,走捷径也许很容易,但有的钱,就摆在眼前,她偏不想去挣,也许命中注定劳碌一生。田泰的情感连同金钱诱惑,无法打动她,他们命中就是绝缘。帅气、多金、忠诚、可爱,这样的完美男人天下有没有?如果有,会属于她么?年轻时她未遇到,走向中年的她仍未遇到,今后她更不可能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