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震天,得到增援的宋军不敢怠慢,终于推进到了护城沟河的跟前,与坞堡上守军的对射也是更加激烈,两方的箭矢密集穿梭,弥漫着破空的声响。甚至不乏对射箭矢在空中直接碰撞,地上插着的箭如同秋收完田地里的麦茬一般密集,下脚都困难。宋军不得不低头拔箭,也影响了速度。
“哐!”填壕车的前门翘起,形成一层临时遮挡。车内的战士们,在这门的掩护下迅速投掷土包进入护城沟。而车后的队伍则像是一条流动的传送带欧,源源不断地传递着土包,组成了一场协同作战的人力接龙。
萧思话眼中闪过喜色,拍手称赞:“王将军的兵训确实令人敬佩,填沟虽困难,但我军表现得井然有序,冷静应对!”
然而,正当他欣喜之际,箭楼上的弓箭手开始斜射并形成交叉火力,填壕车翘起的前门只能遮挡上方,而左右两翼则裸露无遮,导致不少填壕的战士中箭倒地。
宋军紧急调动盾牌兵填补空隙,然而在密集的箭雨中,伤亡仍然难以避免,但总算保障了填壕作业的顺利进行。
宋军源源不断地将土包传递到填壕车前,然而他们没有预料到土包用尽,却依然未能填满护城沟!
当手足无措的宋军发现土包已不再足够填平沟壑时,萧思话和王希浪的表情也瞬间凝固。王希浪心中一惊,大声呼喊:“不妙,这护城沟深度怕不止一两丈!”
萧思话也是面色大变:“这真只是一个坞堡么?!”
王希浪此刻脸色苍白,语气沉重地解释:“一般情况下,我们的土包每个都有二十斤重,两百个足以填平通常两丈深的壕沟,这已经是中等城池的标准深度。可是,这座向阳堡有些古怪,我们的十一台填壕车居然一个都没能将壕沟填平。这说明实际的沟深远远超过两丈!”
萧思话焦急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已经折了几百人,就这样放弃吗?”
王希浪表现出果断的神色:“不,全体动员都来装土包,剩下的两千多人一同行动,找到所有的袋子装土,实在不行就用盾牌装,今天必须填出几条通道!”
宋军迅速进入紧急状态,更多的人涌向阵地,拼命挖土、装袋,然后紧密地传递给前线。
徐老头等人在望楼上目睹着这一切,他笑着说:“你们那个贪生拍死的总帅总算还是歪打正着,当时下令把沟挖深了一丈,害得官军填土都算错了。不过,那王希浪也算是个懂兵法的,将错就错,尽管如此,这么多人曝露在弓弩射程内,伤亡将会激增,实际上就是用生命填沟了!”
傅正微带焦急地汇报:“刚才有人通报,许多士兵手脚都开始乏力,有点射不动了。”
徐老头淡淡地说:“这正是我刚才提到的问题,我们人数太少,而老练的兵士也不足,持久战不是我们的长项。然而,今天我们消耗了宋军大量兵力,实际上攻城时他们必然会顾忌,毕竟他们也只有几千人。让士兵再坚持最后几轮射击,然后晚上全员擦上药油热敷,以防止明天酸疼无法拉开弩,挽不动弓。同时,加肉食,预备迎接明日可能的真正激战!”
宋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终于填出了八条宽两丈、通向坞堡城下的道路,其间又有三辆填壕车被万钧神弩击毁。
而护城沟前,数百具尸体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河水,箭矢、烟雾和烧焦的各种臭味弥漫,场面之惨烈令萧思话不寒而栗。
“铛铛铛……”宋军锣响,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填好了沟,就该撤退为接下来攻城做准备了,只是要第二日了,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宋军普遍士气不高,攻打如此一个坞堡,填沟就折了七八百人,也令萧思话和王希浪震惊和痛心。
虽然如此,但萧思话眼中都是果决,他安慰这正在痛惜的王希浪道:“司马不必心疼,破了这堡,获得的军辎足够将军扩军数万,小不忍则乱大谋!”
王希浪叹了口气:“这小小坞堡绝不是普通人能经营的,今日半天发箭的数量恐怕就超过十万枝了,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久后必为大祸。明日须不惜代价破之,为阵亡将士们报仇!”
萧思话听到此处,不由地疑窦丛生,与同样如此的候连竟同时于他互视了一眼。
坞堡东面战场,历经三个时辰的拼搏,刁家军成功填出三条通道,然而这胜利是以五百多人倒在护城沟旁,几百人负伤的惨痛代价为伴的。
刁雍那两撇胡子颤抖不已,向阳堡的神机连弩从始至终都如怒吼的雷霆一般,轰鸣不息,他的耳中充斥着自己人的惨叫声,宛如战场上的凄厉交响曲。
尽管刁家军已经将壕沟挖至护城沟河畔,却无法再继续,一旦继续挖掘,河水便会倒灌而来。他们没有像宋军那样的车辆,只能以人力在箭雨的笼罩下,冒着生命危险填平沟壑,伤亡如潮,惨状可想而知。与此同时,刁家军的弓箭手虽然竭力艰难地压制着堡墙上的弓弩,但两侧箭楼高处的弓手仍然肆无忌惮地射击。
北城的筑垒工程依然在进行,然而在向阳堡守军密集的箭雨压制下,城墙高度仅升至三丈。
“急报,急报!”
正此时,一名哨马飞奔而至,奉上一根竹简。刁雍脸色瞬间紧绷。
近来的坏消息如潮水般涌来,即便是刁雍这个饱经沧桑的将领,此刻也难掩心头的不安。
“牛山堡在一个时辰内被敌兵攻破,粟彬将军中途被截击,全军覆没。向阳贼寇已踏足牛山……”
沉默,良久的沉默……
突然间,刁雍带着一丝残忍的笑声响彻,“哼哼……”
天色悄然暗淡,在堡主府邸的大厅里,一群将校、管事,徐老头和茂英等人聚集一堂,一边享用晚宴,一边聆听今日战况的总结。
“阵亡二十七人,伤及四十八人皆是被敌军箭雨所伤……”
“消耗箭矢十四万枝,神机连弩射出三百根弩箭,猛火油弹四百斤……”
最初,众人对伤亡数字还算满意,然而一听到庞大的物资耗费,不禁露出吃惊之色。
王何轻声嘀咕:“幸亏总帅喜欢储备,库存还有八成以上……”
白破评道:“将士们还欠缺经验,在很多情况下乱箭乱射,既浪费了物资,也耗费了不少力气。好在伤亡不算大,总帅当初坚持修建高大箭楼、设三层,看来都是英明的选择。”
傅正带着一抹担忧:“还好敌军没有使用投石机,但城内守军普遍疲劳,而贼兵已经在城下铺好了道路,明天若总攻,我们可能会陷入困境。”
徐老头却嘿嘿一笑:“明天的关键在于我们是否能够给贼人狠狠的一击,尤其是官军。他们的装备精良,但若伤亡太大,就无法有效地掌控这片州郡。此外,堡兵城头的搏斗能力也难以预料。不过,现在能过一天都是赚来的,喝!”
而还在牛山堡的刘义符,此时却陷入了重重疑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