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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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故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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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烈日,直射在大地上,给人们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而此时的香炉瓜,长势却是最为旺盛时候。繁花茂叶之间,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瓜果。就像是一只只吊在半空中的香炉,给这个简陋的农家院子,增添了无尽的情趣和生机。可有的时候啊,事情却总是事与愿违。这种象征着如意吉祥的瓜果,却没有给我那糟糕的心情,带来多大的改变。因为秀兰病重早逝,兰兰一家又住进了教师公寓离得太远;春鸿一家住在县城里,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尽管隔三差五地就会有人回来陪我,可我依旧感到孤独。她们也都多次劝我离开小院儿,搬去和她们一起生活,却都遭到了我的拒绝。因为春仕是从这里离开的。我梦想着总会有那么一天,春仕还会回到这里来。由于心疼秀兰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人世、又过多地思念春仕。终日以泪洗面,我的两只眼睛,就逐渐地失明了。人上了年纪,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很难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日子一长,也就成为了一种病态。时不时地站在院中的香炉瓜架前,怀里紧紧地搂抱着那本清末版的《幼儿学歌》、和那张《一母同胞》的老照片。扎煞起耳朵、冲着瓜架下面凝神细听,脑子里就能出现自己想要的幻觉。这天午休过后,我也跟往常一样,孑然一身静静地站在瓜架前,聚精会神地听着,盼望着自己想要的那种幻觉,能够早一刻在脑子里出现。

然而就在这时候,院门被人从外推开了。从进门的脚步声我就能分辨的出来,是香兰、幼兰、和盛兰。三个孩子一进院子,就不约而同地叫着“老奶奶”、“老姥姥。”并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我激动地一手搂紧那本《幼儿学歌》和老照片、腾出另一只手来,在三个孩子的头上和脸上,来来回回地抚摸着,高兴地老泪纵横。

春鸿和明兰陪同着思兰进了院子,兰兰抱着秋兰也随后跟进来。香兰冲我问:“老奶奶。为什么我们每次回家,总是看到您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香炉瓜架前,那么的神情专注。老奶奶,您老是站在这里干什么呀?”

我意味深长地告诉她:“你不懂。老奶奶站在这里呀,就能听到你们两个爷爷小的时候,吟诵儿歌《二十令节》的声音。”

听到我和三个孩子说的话,春鸿心潮起伏、泪珠子不知不觉就滚了下来。

思兰感觉蹊跷,冲着香炉瓜架下面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心中难免更加疑惑。接着,又把目光落在了我脸上。希望从我张那布满沧桑的老脸上,找到答案、解开她心中的疑团。

香兰更加疑惑不解地抻起头来,冲着瓜架下面听。因为没听到什么,就愈发地不可思议。于是便问我:“老奶奶。我咋啥也听不见呢?”

我就认真地告诉她:“那是因为你呀,没有用心去听。”说完,便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冲着瓜架下面倾听了起来。一边听、还一边兴奋地对她说:“你听听、你听听。你们的两个爷爷,正在吟诵儿歌《二十令节》呢!你听,他们吟诵的多好、多整齐。声音是多么的清晰、多么的洪亮。”说完,又轻声地、像煞有介事般地、附和着什么人似地吟诵了起来:“正月朔日为元日,亦曰元旦中天节。初七人日礼俗传,十五上元元宵夜……”

看到我神神道道的样子,思兰越发百思不得其解,便默默地审视着我。可越是想从中找出答案、就越是觉得答案扑所迷离。心中布满了疑云,就越是想快点得到解惑。我却一边侧着脸、挓挲着耳朵,极力地冲着瓜架下面倾听着、一边继续小声地嘟念着:“……中和节在二月二,二十十五花朝是。立春五戊为春社,三月三日上巳节……”

听到这里,春鸿就再也忍不住了,声泪皆下地对我说:“娘。我回来了!”

忽然听到儿子的声音,我精神猛地震荡了下、脑子里顷刻间就出现了幻觉。恍惚地看到,春仕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赶紧挓挲起两手,循着声音、哆哆嗦嗦地摸了过去。怀中的那本《幼儿学歌》、和《一母同胞》的老照片,滑落在了地上。我急忙蹲下,两只手匆匆忙忙地在地上摸。

春鸿连忙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幼儿学歌》和老照片。将老照片夹进书中,递进我手里,并扶我慢慢地站起来。我一手抱紧《幼儿学歌》、另一手往儿子的脸上摸。并“春仕、春仕”,激动地叫着。春鸿泪流满面地告诉我:“娘。我是春鸿啊!”

我愣了:“春鸿?”霎时间清醒了过来。不自主地叹了一口气,自责道:“唉!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分辨不清了呢!”

春鸿愧疚地对我说:“娘。这不能怪娘啊!”

我禁不住又叹:“春鸿啊。娘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脑子里老是胡思乱想、浮想联翩。”

春鸿安慰我:“娘啊,没事儿。会好的!”

我也只好自慰慰人地点了一点头。

明兰过来,攥起我的一只手说:“娘。我也回来看您了!”

我流泪笑了,忙点头:“唉,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兰兰将秋兰抱过来,一个劲儿地哄秋兰喊我“太姥姥。”

人这一辈子呀,最幸福美满的事情,莫过于邻里和睦、子孙满堂。我满足极了!连忙倾斜过脸去,让曾外孙用她那温暖柔和的小嘴儿,一次又一次地在我脸上拱。

春鸿兴致勃勃地告诉我,说他给我认下了一个重孙女。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惊喜万分,让春鸿快点把这个重孙女儿,叫到我跟前。可还没等思兰靠近,我就迫不及待地伸过手去。耳边听到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叫我:“老奶奶。我在这里呢。”话音刚落,就感觉两只温暖的小手儿,抓起了我伸过去的手,并按在了那细腻温暖的脸蛋儿上。

一股暖流,顷刻间就涌满了我的心田。这小脸蛋儿咋就那么的熟悉呀?好像是几十年前,我曾经抚摸过一样亲切。我幸福地感受着,小脸蛋儿给我带来的幸福和温馨。激动地热泪盈眶,忍不住凭着感觉,就絮叨了起来:“瓜子儿脸、长眉毛,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小嘴巴。真俊啊!我的这个重孙女,一定长得要多俊、有多俊;要多聪明、就有多聪明!”

明兰告诉我:“娘啊,您说的真对。您的这个重孙女呀,俊着呢!”

我自豪极了,又兴奋地絮叨说:“错不了,我的感觉呀、一定错不了!”

春鸿对我炫耀说:“娘啊。您的这个重孙女,不光人长得漂亮。而且呀,还是世界顶级校府毕业的博士生呢!”

“啥!”我惊喜地半天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春鸿又重复地跟我解释说:“娘啊。您的这个重孙女,是刚从台湾那边过来的!”

我意外地愣住了:“啥?”惊讶地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着急地冲着儿子问:“春鸿啊。是不是你弟弟就要回来了?”

春鸿低头沉默了,因为他根本无法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控制不住的泪水,噗噗簌簌地流了下来。我却陶醉在了那享之不尽的美满幸福中,无法约束心驰神往,反反复复地嘟哝着一句话:“老天有眼,我的小儿子就要回来了、老天有眼,我的小儿子就要回来了!……”

看到我神神道道、却又幸福激动的样子,思兰感到很惊讶、也很奇怪。发现我紧紧地搂抱着的那本《幼儿学歌》,突然想起了在博兴宾馆,第一眼见到和自己爷爷几乎一摸一样的春鸿爷爷时,就情不自禁地叫“爷爷”。又想起刚迈进这个院子时,我意味深长说过的一句话;“你不懂。老奶奶站在这里呀,就能听到你们两个爷爷小时候,吟诵儿歌《二十令节》的声音。”

春鸿发现思兰疑惑不解的表情,就连忙解释说:“鲁小姐,你不要见怪。自从我弟弟李春仕离开家后,四十年了,我母亲一直都是这样。总盼着有那么一天,我弟弟能够回来。”

思兰从深思中被叫醒过来,急忙掩饰地笑了笑说:“哦,没什么。爷爷,是我失态了!”

春鸿很难为情地说:“鲁小姐,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思兰爽快地答应了:“爷爷您说。”

春鸿恳求道:“我想请鲁小姐回到台湾后,帮我打听一下,我弟弟李春仕的下落。”

思兰没有正面回答春鸿的话。只是说:“爷爷。我好像看到老奶奶拿着的那本书里面,有一张老照片。能不能让我看看?”

春鸿点头:“行、当然行。”说完,就把那本《幼儿学歌》,从我手里要了过去,郑重地交到思兰手上。

思兰接过书,心情特别激动。急忙翻到第十九页:《二十令节》。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然后拿出那张发黄了的老照片。照片上,那时还不到五十岁的我、端坐在椅子上。身后左边站着二十出头、身穿八路军服装的长子李春鸿;右边站的、是他的双胞胎弟弟,穿国民党军官服的李春仕。我们母子三人的后面,正是院子里那架绿郁葱葱、花开满架、硕果累累的香炉瓜。

望着老照片上的三个人,思兰呆愣了,又一次次陷入了深思。我着急地摸着思兰的手,恳求她说:“鲁小姐,你可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

思兰再一次从沉思中被叫醒过来。连忙回答我:“老奶奶,您放心。您的这个忙,我想我一定能够帮得上!”

听到思兰这样的回答,春鸿眼睛“霍”地一下亮了。满是泪水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希望的笑容。

我无比感激地抓着思兰的手:“鲁小姐呀。谢谢你、谢谢你呀!”

思兰却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奶奶。您怎么跟您的重孙女儿,也客气上了?”

听了这话,我倒显得不好意思起来。春鸿连忙冲思兰试探地问:“鲁小姐。你是不是认识我弟弟呀?”

思兰意识到自己失言失态了,连忙掩饰地说:“啊不。爷爷,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帮助您!”

春鸿知道自己这么问,也确实是太过于冒失了。于是,就连忙歉意地笑了笑说:“噢。那就拜托您了!”

思兰依旧思绪不宁,好像有很重的心事似地。只是应付回了春鸿一句:“不客气。”然后又把老照片夹回到书中,将书还给了我。

为了缓和气氛,明兰热情地招呼说:“大家就别在院子里站着了,还是陪鲁小姐进屋坐吧。”

香兰拉起思兰的手:“鲁姐姐。走,咱们进屋。”

兰兰、幼兰、和盛兰,三个人留在了瓜架下。数着架上的香炉瓜,引逗着秋兰玩。香兰拉着思兰的手,刚一迈进我住的屋子。思兰的目光,就被供桌上那只硕大的香炉瓜给吸引了过去。

春鸿跟进来,连忙解释说:“鲁小姐。这香炉瓜,原产自古天竺佛国。是清代乾隆年间的贡品,皇家御用之物。道光二十四年,御赐我家。本来就珍贵,又加上我和弟弟从小爱吃。我弟弟离家之后,母亲就把它当成圣物、供在了佛祖像前。希望它有灵性,能够保佑我的弟弟李春仕,在外平平安安;保佑我们全家,能够早一天团聚。”

思兰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无意间抬头,发现了挂在山墙上的那幅字:《麻大湖夏句》,不自主地愣住了。默默读完后,情不自禁地自语道:“怎么会这么巧?”

春鸿迟疑地问:“鲁小姐见过这幅字?”

思兰心中的疑团,随着这幅《麻大湖夏句》的出现,终于被彻底地解开了。她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说:“见过。就在几天前,我爷爷的书桌上。”然后就情不自禁地吟道:“风吹苇躬迎故人,戏露蜻蜓点菏馨;云落萍开芙蓉下,舟过涟漪嬉鱼群。”吟完后又说:“我爷爷说;这是四十年前,他和我的另外三个爷爷畅遊麻大湖之时,由感而发。数日前在台湾的各大报刊上,看到这边要在麻大湖畔,召开中国博兴、首届台商与海外侨胞经贸洽谈会的事情。心情特别激动,就重书了一遍。”

听到这个天大的喜讯,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激动地絮叨起来:“我的春仕儿就要回来了、我的春仕儿终于就要回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五十六章:母亲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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