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日月穿梭催人老,这话一点都不假。人要是忙活起来,日子过得可真快啊。仿佛是在恍惚之间,又是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新竹城外原来的那片干河沟和撂荒地,如今已经变了模样。一厂、一村、一店、一院、一基地连接在一起,早已经分辨不清是老城区、还是新城区了。《中国鲁氏集团》公司总裁办公室的老板桌上,凌乱地摆放着一些从各处收集来的报纸杂志等刊物。已是年近六旬的李春仕,西装革履、精神饱满地站在他的书桌前。看上去还有点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他将一张宣纸铺在桌面上,然后拿起笔,笔尖探入端砚吸饱墨。乘兴挥毫疾书:风吹苇躬迎故人,戏露蜻蜓点菏馨;云落萍开芙蓉下,舟过涟漪嬉鱼群。上款是:戊子鼠年夏日之作《麻大湖夏句》。下款是:己未羊年重书。写完条幅,他心情畅快地放下笔,意味深长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可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却又皱起了眉头。很显然,是被头脑中的另外一件事情,深深地困扰了。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慢慢地凝重了起来。
突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了。两鬓斑白的邵东河,急匆匆地一步闯了进来。兴冲冲地叫喊着:“二哥。你看谁来了!”
李春仕抬起头,顺着邵东河指的方向看。凝重的表情,瞬间就放开了,又惊又喜。如同做梦般地看到自己的孙女儿鲁思兰,突然就出现在了门口。她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一手拉着行李箱、快步走进了爷爷的办公室。看到爷爷,依旧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地叫了声:“爷爷!”
突然听到这么多年来,只有在梦中才能听到的声音。李春仕脸上的肌肉,立马就颤抖了起来。两串硕大的泪珠子,夺眶而出。顺着满是沧桑的老脸,咕咕噜噜地滚了下来。他忍不住幸福激动地应了声:“唉!”便快步迎了过去。
思兰撒手丢了行李箱,一下子就扑进了爷爷怀里。孩子般撒娇地叫着:“爷爷、爷爷!”
一种久违了的亲切,顿时涌满了李春仕的心头。他疼爱地抱紧孙女儿,老泪纵横地抱怨说:“思兰呀。回来咋就不事先给爷爷们打个电话?一晃都六年了,你一个人在国外读书,爷爷们有多么的惦记你呀!”
思兰也泣不成声,她说:“爷爷。思兰知道,思兰也想爷爷们。这不,一完成学业、拿下文凭,就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六年前思兰大学毕业,为了让她开阔眼界、拥有更加丰富的知识,兄弟四人就把她送去了国外最顶级的学府深造。如今终于学成归来,李春仕不由地百感交集,高兴地絮叨了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哇!”
思兰自豪地告诉爷爷:“思兰带回来一件,爷爷们最想要的礼物!”
李春仕急忙催促:“是吗?那还不快点拿出来,让爷爷们看看。”
思兰一边答应着、一边从爷爷怀里挣脱出来。将自己的行李箱拉到爷爷面前打开。
李春仕一边幸福地擦着泪水、还一边劝邵东河说:“博贤呀。今天,可是咱们家大喜的日子。咱们都把眼泪擦干了,谁都不许哭!”说完,一边看着邵东河抹眼泪、他自己的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邵东河擦干了眼泪,看到李春仕却还是老泪纵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就幸福地数落道:“二哥呀。你要我把眼泪擦干了,不许哭。你自己却还在一个劲儿地流眼泪。平日里以身作则的劲头,今天哪里去了?”
一句话,把李春仕问的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思兰从箱子里拿出她的毕业证书,郑重地交到爷爷面前。告诉爷爷说:“爷爷。您不是要我攻下经济学科的博士学位吗?爷爷,我提前拿到了!”
李春仕喜出望外,匆忙接过证书,哆嗦着手翻开看,泪水忍不住又流了下来。连连点头:“好、好,太好了!思兰呀。你没有辜负,爷爷们对你的希望!”
邵东河越想越高兴,激动地说道:“二哥呀。咱们《鲁氏集团》,后继有人了呀!”
李春仕欣慰地连连点头,不停地嘟哝说:“没错,咱们的《鲁氏集团》,后继有人了!”
程子坤和邵东泉也都闻讯赶来了,他们围着思兰,兴奋地端详、不停地夸奖着。程子坤说咱们的思兰长高了,更俊了!
邵东泉更是欣慰地加重了口气,说我看那,不光是长高了、更俊了。还越发的健壮结实了,比男孩子还要强壮!
思兰被两个爷爷夸奖的不好意思起来,抱怨问:“大爷爷、四爷爷。你们的孙女儿,有那么好吗?”
邵东泉自豪地回答说:“有、有。我们的孙女儿呀,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懂事、最最漂亮的女孩子!”一家人哄笑起来,都陶醉在了幸福美满的气氛中。
邵东泉向思兰提出了要求,说思兰呀,既然回来了,那就一定要好好地帮帮爷爷们。还说爷爷们都老了,好多事情,做起来都力不从心、跟不上形势发展的趟了。心有余、力不足哇!
思兰笑了,问:“大爷爷,您难道忘了我走的时候,可是您首先提出来,建议我在企业管理、和市场营销两大专业上面,要多下点功夫的呀?”
邵东泉恍然想了起来,窘迫地拍着自己的脑门子,自责道:“你看我这记性!自己说过的话,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忘了呢?”
李春仕笑着告诉邵东泉:“大哥呀。你这眼睛眨的,时间可是够长的呀,整整六年!思兰没有辜负我们,她给我们拿回来一个博士学位!”
听到这样的结果,邵东泉更是欣喜若狂,连连称道:“好哇,这可真是太好啦!目前咱们最缺的,正是这方面的人才呀!”
李春仕点头,说有了思兰的帮助,咱们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劳累了!
思兰看到桌上,爷爷刚刚写的条幅,高兴地问爷爷:“爷爷。您又在作诗了?”
李春仕感慨:“是啊!人老了,就容易激动。最近岛内的各大报刊杂志上,总是刊登一些大陆那边的消息。使爷爷又想起了四十年前,曾经写过的这首《麻大湖夏句》。今天高兴,就又将它重新书写了一遍!”
思兰吃惊地问:“爷爷。原来咱们的家乡是在……?”
李春仕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觉得有些事情,暂时还不宜过早地告诉孩子。于是就连忙说道:“思兰呀。你刚回来,一定累了,先回房休息。待会儿,爷爷们陪你一块儿吃饭。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谈好吗?”
思兰知道,爷爷们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暂时还不方便让自己知道。只好懂事地点了一点头,答应说:“行,我听爷爷的!”
李春仕叫来一位女雇员,让她陪思兰上楼去了。
程子坤走到桌边,望着桌上的条幅,小声地念了出来:“风吹苇躬迎故人,戏露蜻蜓点菏馨;云落萍开芙蓉下,舟过涟漪嬉鱼群。”读完后眼睛突然一亮,瞬间悟出了什么。急忙问道:“二哥。那边是不是又有新的消息了?”
李春仕感叹地点点头:“是啊,那边在搞改革开放。不少人都过海去了那边,投资办厂。”
程子坤一脸茫然地问:“二哥呀。这些情况,咱们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值得你这样费精劳神的吗!”
李春仕告诉程子坤说:“还有你不知道的。就在刚刚,老干爹的一位生前好友,突然打来电话。说就在近期,咱们家乡要在麻大湖畔,召开首届:中国博兴、台商与海外侨胞经贸洽谈会。听到这个消息,我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想起了四十年前,咱们一块儿畅游麻大湖时,写下的这首《麻大湖夏句》。心中产生了一个预感。这一定是上天赐予我们,一次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
听了李春仕的话,程子坤却突然沉默了,陷入了无尽的尴尬和痛苦中。邵东河和邵东泉两兄弟,也都抑郁地低下了头。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窘迫沉闷起来。李春仕看到弟兄们都不说话,便不解地问道:“大哥。三弟、四弟,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像被霜打了似地,干嘛呢!”
程子坤忧心忡忡,试探地问:“二哥。你是不是也想去那边,参加那个什么经贸洽谈会?也有把咱们的《鲁氏集团》,搬到那边去的想法?”
李春仕不加掩饰地点了一下头。回答说:“想啊。咋不想?几乎天天都在想。难道你们就不想吗?”
程子坤被问住了,欲说什么、却又犹豫地咽了回去,一声长叹,痛苦无奈地哭丧起了脸。
邵东泉虽然没说什么,眉头却皱成了疙瘩、也是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
还是邵东河心直口快,把想说的事情,张口说了出来:“想。哪能不想?”可话刚说到一半,却又吞吞吐吐起来:“可是……唉!”最后,还是灰心丧气地咽了回去。
李春仕知道大家心里都在顾虑什么,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可机遇来了,时不我待。这样的机会,绝不能白白地错过!于是就问邵东泉:“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心里怎么想的,不妨说出来听听,大家一起商量。”
邵东泉顾虑重重,犹豫地解释说:“博民啊。思乡之情,咱们都一样。可两党两军,毕竟是别扭了那么多年。你说人家,能说忘、就忘了吗?如果见了面,万一记起仇来,咱们可咋办呐!”
李春仕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忧虑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哥,这一点我心里也很纠结。所以我想先派个人过去,替咱们看看情况、探探路。做到知己知彼,然后再做打算。”
“啥!”李春仕话音刚落,程子坤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吓得脸都变了颜色。生气地质问说:“二哥呀,你想干什么!”接着,又气愤地抱怨了起来:“二哥呀。思兰,她可是咱们兄弟四人唯一的一棵独苗哇?你怎么连她的注意也敢打!”
李春仕连忙解释说:“思兰年纪小、没有什么政治背景。又有着世界顶级学府经济学科的博士学位。所以,咱们以《鲁氏集团》公司总部代表的身份,派她到那边做投资考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邵东泉冷静下来后,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说:“我同意。博民啊,你既然已经成竹在胸,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不妨把这个想法,先向思兰透漏一下。这孩子头脑灵活,咱们都应该先认真地听一听她的意见,然后再做出决定。毕竟,她在国外生活学习了六年,外面的事情,比咱们见得多。说不定啊,比起咱们老哥儿几个来,对此事更有见地!”
李春仕点头笑了,笑容里包含着沉稳和自信。他说:“大哥说的对。不过我想,思兰她一定会举双手赞成的!”
程子坤愣了,不解地问:“为什么?二哥,咱又没告诉她,你怎么就对她那么有信心?”
邵东河更是一头的雾水。最后,还是大哥邵东泉为大家揭开了谜底。他说:“我想你们的二哥呀,一定是想利用思兰她励志学有所用、急于一展抱负的心态。再就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那句名言:英雄所见略同!”
程子坤和邵东河这才恍然大悟,一家人都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
后来,春仕回到了我身边。母子见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春仕从逃亡时的艰辛、到台湾后的磨难与发展,一直说到回家来的喜悦与见解。从白天说到黑夜,一家人还是有着说不完的心里话。他告诉我,自从得知大陆改革开放的消息后,他们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家。可历史上两党两军的那点事情,却一直困扰着他们。四兄弟虽然各自都闷在心里,谁都不愿意说出口来。可每日里谁都茶饭不思、彻夜难眠。陷入在无尽的矛盾纠结中,无力自拔。直到思兰的突然归来,就如同上天赐给了他们一把无所不能的金钥匙,将埋藏在兄弟四人心中、尘封了多年的那根沉重的锁链,一下子就打开了!都把对家乡、对亲人、对老娘的那份情感与希望,深深地寄托在了思兰身上。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五十二章:探路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