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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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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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卖唱女的后事,四兄弟并没有立即回到军营,而是借着茶馆老板的这块宝地,要来了一些酒菜,把酒长谈。程子坤和邵东河,向李春仕说出了他们下一步的打算。说他们看透了军队中的腐败与黑暗、厌倦了这样的军队生活。害怕也像阿福和二叔那样,成为长官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权夺势的牺牲品。劝春仕也跟他们一起申请提前退伍,另谋生路。可李春仕听后心情却很是沉重。因为事情来的突然,毫无思想准备,心里很乱。想来想去,还是犹豫地摇了一摇头,拒绝说:“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十七岁考入军校,十多年来,枪林弹雨中穿行、鲜血和尸体堆里滚爬。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走到今天。这身军装,来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就这么说脱就脱了,实在是不甘心!”

看到李春仕的态度,邵东河很是失望、也很无奈。由于心中有一股怨气,所以说起话来,也就特别的冲。他借着劝说程子坤的话题、却奚落起了他们的大哥李春仕:“三弟呀。看来,大哥还是眷恋着他的前程不肯离开。你说人家一个山东军事干部学校一期毕业的高材生,当过田柳庄抗日英雄营的营长,受到过沈鸿烈主席的器重、和蒋委员长的通令嘉奖。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混成了今天的副连长。能舍得离开吗!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咱们还这么没完没了地劝人家,合适吗?”

见邵东河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大哥,程子坤连忙制止说:“二哥呀,你不能这样和大哥说话。事情弄成这个样子,大哥他心里也不好受。就这么离开军队,难道咱们两个人的心,就不痛吗?”一边说着,眼圈儿红了。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抬头对李春仕说:“大哥呀。你的心情,我和二哥都能理解。因为不愿意和大哥分开,二哥才说出那样刻薄的话来。二哥这人性子急、说话冲,直来直去,大哥你不要怪他。我和二哥走后,博生就靠大哥你一个人照顾了。他发病时情绪激动起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更约束不了自己。说不准啥时候,就会给大哥惹出意想不到的乱子来。大哥你要多操心、多受累。还有,马胖子不是好人。两位长官争权夺势、勾心斗角,让人防不胜防的事情,保不齐啥时候就会突然降临大哥你的头上。大哥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注意防着点!”

李春仕抹了抹眼泪、却依旧固执地点头说道:“没事儿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服从命令、尊敬长官,做好我一个军人应该做的事情。我不相信他马团长他,会出格地对待我。你们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明。你们嘱咐的事情,我也会记在心里、加倍小心!”

见李春仕还是那样一根筋地认死理,程子坤和邵东河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因为都清楚他们的这位大哥,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只要是认准了的事情,很难更改。只好无奈地低下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声。

李春仕把身上仅剩的十几块现大洋,全都拿出来放桌上。说:“这点钱你们先带上,待会儿回到军营,我再把这个月的薪水要出来,也一块儿给你们凑上。台湾一下子涌进这么多的外来人口,自谋生路的人一定很多,估计生意不好做。小店开张的头几个月,必然是困难重重,你们一定要有思想准备。以后每个月的工资下来,我都会给你们寄去做本钱。”

邵东河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他说:“大哥的话,我们记下了。大哥给的钱,我和三弟也全都收下。不过话也得说清楚,小店有大哥的股份,小店老板的位置,永远给大哥留着。大哥你什么时候不想在军队干了,就带着四弟博生到小店来。咱们兄弟四人在一起,就什么样的困难也不怕!”

程子坤也随声附和说:“是啊大哥。我和二哥都盼着大哥,能够早一天看透时局,带上四弟博生,去台湾的新竹县城找我们。兄弟们团聚在一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哥儿几个坐在一起,越说越亲切,总有着聊不完的话题。李春仕拿出怀表看了看,说:“时候不早了,二叔应招去了台东的平叛战场。枪弹无眼,恐怕此去凶多吉少。博生是一个人走的,离开时情绪很不稳定。到底回没回军营,也难说。我心里总感觉七上八下的,很不踏实。咱们还是早一点回去,免得节外生枝。”就这样,三兄弟都怀着复杂和不安的心情,闷闷不乐地离开了茶馆。

他们走出茶馆的门,早已经是晚饭时分、天色渐黑。三兄弟便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往军营赶去。可就在离军营大门不远的大街上,他们模糊地看到,前面围了一大群的人。三兄弟赶过去一看、原来是郝大明跪在一个老太太面前。痛哭流涕地缠着老人家不放手。还不停地追问人家老太太说:“娘啊,您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是您的儿子大明呀!娘啊。我找您找的好辛苦啊!娘啊。您怎么能不要我了呢?”

老太太着急地向大明解释说:“孩子。你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你娘!”接着,又向周围的人们解释说:“乡亲们,这孩子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他娘!”

听到老太太这样的答复,郝大明越发地伤心了,失声痛哭:“我不是一个好儿子,要不我娘怎么会嫌弃我、不要我了呢?我不是一个好儿子,我娘都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处?”嘟嘟哝哝、哭哭啼啼地缠着老太太没完没了。

李春仕急忙分开众人,带着程子坤和邵东河跑过来。一把抱住郝大明问:“博生啊。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知道吗,哥哥们有多么的担心你!”

郝大明却伤心地回答说:“大哥。我出来找我娘,可我娘她却不认我了。大哥,我不是一个好儿子,连我娘都嫌弃我、不认我了。我一定是很招人嫌,我活着,还有什么用!”一边说着,竟然伤心地顿足捶胸、悲痛欲绝。

看到郝大明那伤心委屈的样子,再看看一下子围过来好几个军人,老太太害怕了,急忙向李春仕解释说:“长官,我真的不是他娘。可这孩子非得说我是他娘,我无论怎么跟他解释,他就是不肯相信!长官。你说我该咋办那!”

李春仕连忙向老太太道歉说:“阿婆,对不住了。我的这个兄弟,作战时被炮弹震坏了脑子。发起病来,眼前就会出现幻觉。所以有时候,见了谁都叫娘。阿婆您跟他娘的年龄差不多,有可能模样也相似,所以一见面,他才缠起您来不放手。可他并没有恶意,阿婆您千万不要怪他。”

老太太急忙又解释:“长官,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孩子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李春仕拿开郝大明抓着老太太的手,劝他说:“博生啊,你确实是认错人了。快放开这位老人家,跟着哥哥们一块儿回军营吧。”

郝大明却半信半疑:“不会吧?我明明看着是我娘,怎么会认错了呢?哪有儿子认错自己娘的道理!”

李春仕认真地告诉他:“博生啊,你真的是认错人了。走,跟着哥哥们一起回军营吧!”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儿地拉起了郝大明。在邵东河和程子坤的簇拥下,往军营走去。

可郝大明却还是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老太太,并怀疑地追问着:“你真的不是我娘啊?”

老太太连忙回答说:“孩子,我真的不是你娘。快点跟着你的哥哥们,回家去吧!”

四兄弟刚刚回到军营,李春仕就被通知去了团部。周方成告诉李春仕,说刚刚接到孙树仁将军,从台东平叛战场上打来的电话。说他的二叔李无惧战死了,骨灰明天送过来。李春仕听后脑袋里感觉“轰”地一声,一下子就呆住了。虽然从海边刑场,二叔被叫走的那一刻起,就有了这方面的思想准备。可不幸的消息真的到来之时,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原来,他二叔被紧急招唤到了台东的平叛战场。组建好的敢死队,早已经等候在了那里。他二叔当即就被任命为敢死队长,带领着几十个敢死队员,像红枪会上发般地,一边“嗷嗷”地怪叫着、一边昂首挺胸地大踏步向叛军的阵地冲去。他本来就是一个粗野无度、生死不顾的浑人。又深知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即便是能够侥幸活着回去,也必定没有什么好的果子吃。如其天天提心吊胆、生不如死地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死了一了百了、若能侥幸活下来,如此大的功劳,马成龙也必然有所顾忌。于是就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带领着敢死队员们,毫无顾忌地向着叛军的阵地冲了上去。平叛成功了,他自己却跳进了叛军的指挥所。拉响了一捆手榴弹,和几个叛军头目,一同被送上了西天。尸体被炸成了数不清的碎块儿,惨不忍睹。孙将军只好命令打扫战场的士兵们。根据他二叔生前的特征,大体上辨认着收集起了几块大的,焚烧后装进了骨灰盒。第二天上午,仪式隆重地送回到了金门的守备团。

遵照他二叔的生前嘱托,次日夕阳西下的时候。四兄弟便带着他二叔的骨灰盒,租用了一只小木舟,轻轻地向着大海深处划去。说来也怪,此时的海面上,竟然连一点风丝都没有。万里海疆,出奇的平静。夕阳的余晖,将天边的一片白云染成了红色。云霞倒映在湛蓝色的海水中,好看极了!真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一生作恶多端的他二叔李无惧,死后竟然还能享受到如此崇高的礼遇。我想,这也许是老天爷念他生前,还懂得那么一丁点的孝敬和感恩、顾忌家庭伦理与亲情,才给了他这最后的一点点奖赏吧。

小船轻轻地向前移动着,船头摆上了香案。袅袅青烟,向着空中冉冉升腾,直奔那云霞缠绕的天际间。一把把抛撒的纸钱,在半空中散开,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了海水中,随波逐流,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海上风景线。程子坤和郝大明,一边一个陪伴着他们的大哥李春仕。程子坤帮李春仕将二叔的骨灰盒打开,两人抓着里面的骨灰,一把一把地洒向大海。

郝大明脸上毫无表情,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直愣愣地望着那一把把的骨灰,洒落在了海水中。飘飘荡荡、渐渐地沉入海底。也不知道这位精神错乱人的心中,此时在想些什么。突然,他眼珠子动了,好像是恢复了一点点的意识。但表情错乱,一会儿像是微微傻笑、一会儿又像在凝神诡思,却没有人能够猜得透他琢磨什么。

邵东河一边轻轻地划动着小船,一边向李春仕建议说:“大哥,吟首诗吧。二叔也算是心疼了你一辈子,如今他走了,你就吟首诗送送他老人家吧。”

邵东河此话一出,李春仕悲痛的心情,越发地难以控制了。止不住的泪水,顺着呆滞木讷的脸颊,噗噗簌簌地流了下来。他望着远处那水天一体的地方,表情越发地凝重起来。看看自己目前的处境、又联想到了将来的下场,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越想、越觉得悲观茫然,心情也就越发的沉重。不由得辞从悲来,忍不住低声吟道:“青烟袅袅汇入云,孤哀泣血属亲闻;游子百年归乡去,故墓先人纳孤魂。”

就这样,他们的二叔李无惧,自知一生作恶多端,不敢回家,就将自己永久地留在了那边的那片大海中。邵东河和程子坤,两人申请办理了提前退伍的手续,从此也离开了军界。到台湾的新竹县城,开起了餐馆。可我那一根筋的傻儿子李春仕,却仍旧抱着忠于领袖、报效党国的信念,带着他那个精神恍惚的四弟郝大明,继续留在了军队中。可他哪里知道,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在悄悄地向他逼近。让他防不胜防,差一点儿就丢掉了性命!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三十二章:深夜潜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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