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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阿福事件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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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团的国民党官兵,在茫茫夜幕的掩护下,由金门海滩出发、悄无声息地向着大陆的厦门方向游去。演习进行得有模有样,却突然听到前面的解放军海防阵地上,传来了尖厉的警报声。马成龙吓坏了,慌乱中之下达了停止演习、紧急撤离的命令。浸泡在海水中的国民党官兵们,就像是一群受到惊吓的鸭子,纷纷调过头来、争先恐后地往回游去。可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人。

听到刘阿福这个名字,李春仕感觉脑袋“嗡”地一声胀大了,一下子三魂丢了两魂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知道,小阿福之所以能留下来,完全是处于被迫无奈。因为阿福的心里,根本就放不下厦门海滩上的破席棚中,那个年老病重、无依无靠的老母亲。厦门与金门之间距离本来就近,而此次海上夜间泅渡演习,又将他往前送了一程。刚才的那一阵混乱,官兵们都争相逃命、自顾不暇,正是他逃回去的最好时机。这么明显的事情,自己为什么就没能事先想到!李春仕顿时陷入了自责、懊悔,和万般惶恐之中。他急忙命令三排长,召集了几个水性好的士兵跟随自己,一块儿游回去寻找。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小阿福给找回来!

李春仕一边往回游、一边着急地借着云层后面那一点点微弱的月光。透过水气蒸腾和茫茫夜幕,极目远眺。朦朦胧胧、依稀可辨。只见前方远处的海面上,好像漂浮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儿。仔细观察,人影儿正朝着对面的厦门海滩,拼命游去。为了不暴露目标,李春仕不敢大声呼叫,只能憋足力气,奋力追赶。

可小阿福毕竟从小在海边长大,如同浪里白条、水性了得。发现后面有人追他,更是不顾一切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越游越快。

眼看着越追、和阿福的距离越远,李春仕又急又怕,却一筹莫展。他感觉心跳在加快、呼吸急促。可为了不暴露目标,只能压低声音叫喊着:“阿福。回来、快回来!”一连叫喊了好几遍,才听到从前方朦朦胧胧的海水中,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阿福的回答声:“连长。别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娘还在海边等着我,回去给她老人家抓药治病看大夫呢!”

这样的回答,其实就在发现阿福不见的时候,李春仕就已经预料到了。可他还是奋力追赶,甚至忘记了此次夜间泅渡演习、所制定的保密条例。一边双臂轮番奋力划水、一边大声劝说:“阿福。回来,快回来。我知道你的难处,可你这样做很危险。回来、赶快回来!只要你能回来,我向你保证、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无论李春仕怎么劝说,阿福他就是不肯回头,而且还越游越快。突然,李春仕慌乱之中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回过头去,朝着身后的远处注目凝望。

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两艘本来已经逃离了演习区域的炮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地开了回来。幽灵般地出现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海面上。其中一艘尾炮的炮口,在不停地移动着瞄准。目标、正是前面的小阿福。李春仕吓坏了,顾不得暴露目标,着急地朝着远处的炮舰上大声呼喊:“团长。不要开炮、千万不要开炮!我去把他给追回来、我一定能把他追回来!”

可炮舰上并被有人回答他。李春仕隐隐约约地看到,舰上的尾炮、仍然在继续移动,向着前方远处的那个小黑影儿瞄准。李春仕一下子就慌了手脚,又急又气、发疯般地朝着前方远处的小黑影儿,拼命地呼叫起来:“阿福。回来、快回来呀!再往前游,你就没命了!”

可话音刚落,炮舰就开炮了。随着“轰”地一声巨响,前方的人影儿处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水柱。李春仕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朝着水柱掀起的地方,发懵般地注目仔细察看。

当水柱渐渐地平息下来的时候,却再也不见了阿福那渺小的身影儿。李春仕像傻了一样,麻木地呆愣在那里。两行硕大的泪珠子,不知不觉地从他那神情痴呆的眼睛里涌了出来。顺着颤抖着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奔流而下。他眼前模糊了,仿佛看到了厦门海滩上那个破席棚的门开了。一个衣衫褴褛、病弱憔悴的瞎老太太,无力地从破席棚中爬了出来。一边焦急地呼叫着自己儿子的名字、一边挣扎着朝大海爬去。那病弱孤单的身影,慢慢地爬进了海水中。很快,就被波涛汹涌的大海所吞没。

李春仕悲痛而又愤怒地转过身去,眼神中充满了仇恨的怒火,瞪眼远望。可那两艘炮舰,生怕被对面阵地上的解放军发现后锁定还击。开完炮后,便开足马力逃之夭夭了!一种难以用文字形容的愧疚、沮丧、和愤怒的情绪。顷刻之间,占据了李春仕的整个胸膛。他发疯般地两手扑打着海水,婆娘般地仰天恸嚎:“天哪,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呀?怪我呀,都怪我!是我把他逼到了这里来。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呀!老天爷呀,他还是个孩子啊。你让我去把他换回来吧,我这是做的这是什么孽呀?老天爷呀!……”

邵东河和程子坤游过来,两个人一边悲伤地哽咽着、一边一个,强行架起了李春仕。不由分说,奋力地拖着他往回游去。起风了,狂风卷着海水,掀起了一阵阵的浪涛。李春仕一边挣扎、一边愤怒地悲号着。那愤怒的悲号声,很快就被大海的呼啸声所淹没。

刚一回到军营,李春仕就被卸去了武装,由胡连文亲自带人、将他押送进了团部的禁闭室。脚刚一迈进门槛,就听到身后“咣”地一声响亮。禁闭室的铁门,随即就被人从外面给锁上了。因为刚刚逃离大陆不久,部队官兵们的思想情绪很不稳定。持械叛逃、结伴反水、和成建制的起义等事件屡见不鲜。所以自上而下,就制定了一系列的反制措。形成了特殊时期,一种可怕的白色恐怖。可尽管如此,却还是难以控制和减缓,官兵们的思乡厌战、以及叛逃事件的屡屡发生。所以各团将禁闭室修建的都无比坚固,和监狱差不了多少。李春仕回头朝大铁门看了眼,一脸的沮丧和晦气,低头坐在了墙角的一堆草团上。抑制不住心中的懊悔悲凉和苦恼,双手抱起脑袋、一下接一下地往墙上撞。

周方成得知李春仕被关进了禁闭室,担心马成龙会借机生事。让胡连文将他押往军法处,受到更加严厉的处罚。便急急忙忙地来到团部,试图为李春仕辩解。他告诉马成龙说:“刘阿福是鲁博民在厦门海边,花了五块大洋雇来的船工。因为途中遇到风暴,触礁船破、被困在了无名岛上。无法回家,才跟着一块儿来到了金门。这些,团座您是知道的呀?况且出事的时候,鲁博民不顾生死,亲自带领着部下们追赶。并多次发出警告,也算是尽到了责任。可我就不明白了,团座您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呢?”

面对周方成的一再责问,马成龙却装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来说:“周老兄,你不要激动吗。兄弟我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胡连文盯得紧,我总的有个姿态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这个刘阿福,毕竟是鲁博民从大陆那边带过来的人。这用人不当、和失察之过,还是有的嘛!自古乱世用重典,如今又是特殊时期,如果不加以惩戒,对上、我无法交代;对下、更是难以服众!”

周方成被噎了个够呛,但还是极力地为李春仕辩解说:“团座此话,虽然有一定的道理。可团座您也应该知道,鲁博民与刘阿福相识时间很短,就算有失察之过,也是情有可原。况且,鲁博民不但平日里对团座您忠心耿耿、更是孙将军看中的人。记得在海边靶场,对于孙将军的嘱托,团座您可是满口答应过的。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不光团座您的声誉、和治军的能力会受到质疑、就连孙将军的面子,也不好看吧?”

周方成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马成龙心里,也倍感压力、感觉隐隐不安起来。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但他也十分清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次排除异己、削弱周方成在军中势力的大好机会。于是就装出一副非常谦和的样子来,解释说:“所以嘛。周老兄,兄弟我也是进退两难、没有办法。我看事情不如这样;咱们先不要过于声张,只是做做样子给保密局、和军法处的那些人看看。等过了这阵风头,再把他放出来、官复原职,你看如何?”

周方成无言以对,但他心里清楚,马成龙是绝不会轻易地放弃,这次对付他的绝佳机会。可如果再继续与其争辩下去,将马成龙逼急了,孤注一掷、事情也许会更加难办。要救李春仕,只能另想办法。所以就没有再说什么,低头走出了团部。决定先到禁闭室,去安慰一下李春仕再说。他快步来到禁闭室门前,命令值班的哨兵,打开了禁闭室的铁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见老长官来了,李春仕连忙从草团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老长官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愧疚地说道:“司令。博民无能,给您丢人了!”

在这种地方见到自己最喜欢的老部下,周方成控制不住情绪,眼圈儿红了。他心疼地为李春仕扑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叹口气说:“博民呀,你受苦了!”

可李春仕却愧疚地回答说:“司令。属下无能、带兵无方,心慈收留了一个本不该收留的人。自己受到惩罚活该,可让司令您也跟着操心,属下实在是过意不去!”

周方成无奈苦笑,并微微地摇了一摇头。他觉得,自己和马成龙之间暗中较劲的事情,是时候应该让李春仕知道了。也好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心中有所防范。于是就无可奈何地告诉李春仕说:“博民呀,这不是你的错。你晚来了些日子,这里的很多事情,你并不清楚。部队撤退到台湾以后,就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僧多粥少。委员长不得不将带过来的部队,进行了缩编。有些建制混乱、散兵游勇甚多的部队,就需要重新整合。这就给了各个阶层的长官们,一个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的机会。这个马胖子,他是迫于上级有收容失散人员的指令、和顾忌本人颜面,迫于无奈才收留了你们。为了讨好孙将军,又提拔你为代理连长。可在他心里,一刻也没有忘记排除异己。上次你的二叔李无惧打靶,让他丢了面子、你的才华,又得到了孙将军的赏识。你们都是我的老部下,这在一定程度上,让他感到在军中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心里很不舒服。正好借着这次的阿福事件,好好地出一出他肚子里的这口怨气。整垮了你、也就连带着削弱了我在军中的力量。不过,他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了。你们叔侄二人,都是孙将军看中的人。就为了这么一丁点的小事情,我想他还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先委屈几天,容我再想想办法。如果他真的敢借此事大做文章,我就将此事捅到孙将军那里,看他如何收场!”

几十年后,春仕回到了他阔别已久的故乡。写回忆录的时候,又提到了这件事情。可他在字里行间,并没有过多地抱怨马成龙。而面对我这个老母亲,却是越发的愧疚和自责。说那时候因为逃亡台湾心切,才和他的二叔,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迫使阿福小小年纪,走上了那条不归的路。将年迈病重的老母亲,抛弃在了厦门的海滩上,无人赡养。这件事情让他的下半生,一直都生活在了痛苦和自责中。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二十七章:旧台币贬值引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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