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李无惧的怒吼声,再一次惊动了喝茶看戏的人们。人们生气了,纷纷斥责他们叔侄不懂规矩,搅扰了大家的兴致。李春鸿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做他二叔的说服工作,去给愤怒的人们赔礼道歉、安抚大家的情绪。二叔李无惧却趁着春鸿和那个上校军官纠缠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溜出了茶楼。李春鸿追了好几条街,也没有追上。只能责怪自己过于激动,没有把握好分寸,激怒了二叔。还和二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给今后的劝归工作,带来了难以愈合的裂痕。但事已至此,懊悔又有何用处?只好先回到客栈,让自己冷静下来,看能不能想出一个补救的办法来。
就这样,李春鸿带着满脸的沮丧和遗憾,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客栈。进屋后关了屋门,身体一歪、就半倚半坐地趄在被卷儿上,皱眉深思。可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一个有效的补救办法来。正在他万般苦闷之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便起身问道:“谁呀?”
门外传来店掌柜的声音“先生。您要的花儿,我给您送来了。您请开下门吧!”
李春鸿一边答应着、一边起身开了屋门。
店掌柜手上端着一盆君子兰,对李春鸿说:“先生。您要的花儿,我给您送来了。”
“谢谢您,放桌上吧。”李春鸿将店掌柜让进屋,然后探身往外看了看。见外面没有人,就急忙掩好屋门回转身,想把自己和二叔在茶楼遭遇的事情,说给店掌柜听。看他能否帮着想想办法,将失去的机会,再给补救回来。可还没等他张嘴,店掌柜就塞给他一张纸条,并小声地告诉他说:“先生。您要找的人,住址查到了。”然后又放大了声音说:“先生。您要的花儿,我给您放桌上了。先生还有何吩咐,请支吾一声便是。”
李春鸿见自己想要的结果,店掌柜已经给了他,也就没有把刚才的想法说出来。于是,就大声地回了句:“掌柜的,谢谢你!”
送走了店掌柜,李春鸿连忙打开纸条,将上面的信息默记在心里。然后把纸条儿在手心里团了团,塞入口中,一抻脖子、咽了下去。一边皱眉深思着、在房间内踱了个来回。认为事不宜迟,一定要在春仕他们有所动作之前,找到他们。于是便整了整衣冠、匆匆忙忙地再次出门而去。
李春鸿出了客栈的门,加快脚步,很快就走出了闹市区。又拐弯儿摸角地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城市边缘的一个地方。按照字条儿上留下的信息,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那家小院子。停下脚来,仔细观察。见周围并无异常,就快步走到门前。可伸手刚要敲门,门却开了。开门的是这家院子的主人,他看到李春鸿站在门前,先是猛地愣了下,然后又问:“先生。您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李春鸿当即就明白了,院东是把他当成是弟弟李春仕了。于是就笑着问:“老人家,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院东听后又是一楞。疑惑地打量着李春鸿,嘟哝说:“不会吧?也太像啦。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李春鸿又笑了,解释说:“老人家,您确实是认错人了。那是我的兄弟。我呀,是来找他的。老人家,听您的口气,他是不是不在家?”
院东这才恍然大悟,很难为情地说道:“噢,我说呢?怎么会这么像!”接着又憾然一叹告诉春鸿说:“唉!可惜呀,您来晚了。他们刚走!”
其实,自从二叔李无惧溜走后,春鸿就想到了有这样的一种结果。所以才紧赶慢赶,但还是晚了一步。听了院东的最后一句话,意外和失望的表情,一下子就涌在了脸上。不自主地脱口问了句:“刚走?”
院东望着李春鸿那张表情沮丧的脸,同情地点了一下头:“刚走。”
李春鸿无奈地呆愣了会儿,然后又故意问:“老人家。他们住的好好的,干嘛又要搬走呢?”
院东惋惜地回答说:“可不是吗,说好是租借一个月,可刚刚住了才几天。”接着又气愤地对着春鸿抱怨说:“都是那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叔。两天前刚为嫖妓的事情闯下大祸,差一点儿就被人家活活打死。刚从局子里保释出来,今天不知道又在外惹下什么祸端,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附在那位先生的耳朵上,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接着,他们就一个个慌里慌张、急急忙忙地搬走了!弄得我刚要到手的一点瓦片钱,也就此打了水漂。唉!你说这叫啥事儿呀?一大家子人还等着吃饭,可这年头出租个院子,咋就这么难!”
看到院东也是一脸的失落与无奈,李春鸿连忙安慰说:“老人家,你也不要太伤心。也许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还会回来的。”
院东无可奈何地点头叹气道:“但愿吧。”
李春鸿又试探地问:“老人家,您知道他们离开这里,又搬去那里去了吗?”
院东忍不住地直摇头:“唉!这我哪里知道哇?他们一个个慌里慌张走得急,好像是犯下了什么事情,怕被人家找到似地。”
李春鸿追问说:“老人家。他们住在你这里,没说要做什么吗?”
院东点头告诉春鸿说:“这倒是知道一点点。听他们在议论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说他们到这里来,好像是为了要找什么人。不过,人还没找到、就这么匆匆忙忙地搬走了。你说他们这伙儿人,奇怪不奇怪?”
李春鸿清楚了春仕他们搬走的原因后,也证实了自己刚才的一个判断。不管是春仕、还是二叔李无惧。之所以宁愿亡命天涯,也不愿意跟自己回去。多半是因为他们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害怕回去后遭到新政府的清算。匆匆忙忙地离开这里,是害怕兄弟、和叔侄儿之间政见不同,见面后发生争执,再次伤害到骨肉亲情。看来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把骨肉亲情看得很重。但他们要找的周司令,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找到。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想离开济南。一定还会另寻住处,留下来继续寻找。可考虑到有二叔这样一个罪大恶极、回不了头的老顽固陪伴在春仕身边,不断地从中作梗。即便是找到了春仕,春仕跟自己回去的可能性也很小。况且又是在济南即将解放的敏感时期,到处都是国民党的特务和眼线。弄不好,继续伤害到骨肉亲情事小,完不成上级交给的主要任务、捅出更大的篓子来,为党的解放事业造成损失,那可就更加地得不偿失了!
李春鸿踯躅了一阵子,只好告别院东、离开了那家小院子,失望地回到了客栈。刚开门进到房间,店掌柜就跟了进来。递给了春鸿一盒香烟,和一个高倍的放大镜。小声说道:“存有情报的胶卷儿,就藏在盒内的一根香烟里。为了将情报传送出去,我们已经牺牲了两名同志。她们一个把情报藏在头发里、一个藏在了鞋底中。可在出关卡的时候,还是被特务搜了出来。因此,上级要求这次传递情报的同志,一定要熟记在脑子里。出城后凭着记忆,再将情报一字不差地复制出来,交给部队首长。”然后又郑重地嘱咐说:“情况紧急,你只有一个通宵的时间阅读和记忆,天明后我们就想办法送你出城!”
就这样,春鸿带着情报回到了县里,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才把脑子里的情报记录下来,交给了王书记。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了一趟济南,可还是没能把自己的弟弟给找回来。你说,他怎么就那么的不小心?才一眨眼的功夫,就让他的二叔给溜走了。不然的话,或许还能再见到弟弟一面。用他的一片真情打动弟弟,让他回心转意。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我这个母亲面前,那么的尴尬愧疚和无奈。
看到李春鸿内疚和失落的样子,王书记给了他很多的安慰和鼓励。王书记说:“你带回来的情报很重要、也很及时。对我军解放济南的战役,一定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部队首长对你,还特别提出了表扬。关于你弟弟的劝返工作,组织上虽然批准了你,却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因为这都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新政府刚刚成立,有太多的工作需要你去做。你应该尽快地从个人情绪中摆脱出来。把我党一系列政策落实到户,调动起人民群众,保卫胜利果实的积极性。因为济南解放以后,咱们的队伍还要继续向南推进。组织一支强大的民工支前队伍,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另外,创建区小学的工作也要抓紧落实。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培养建设新中国的接班人,也是目前的工作重点。你一定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去,不要过多地纠缠在一件事情上。我说过,只要把咱们的家乡建设好、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你弟弟春仕他,就一定会自己回来的!”
听了老首长的一番开导,压在春鸿心上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有所松动了。可由于过度地自责与劳累,他还是像得了一场大病似地,好几天不吃不喝、不说话。没白天、没黑夜地拼命工作。我这个做娘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能心疼地看着他,人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唉!在春仕的这件事情上,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造化弄人啊!
正如春鸿判断的那样,春仕他们并没有离开济南,而是找了一处更为偏僻隐蔽的地方,试图躲开他大哥的追寻,留下来继续寻找周司令。他们每个人心中的那点小算盘,也正如春鸿所估计的那样。是害怕他们做过的一些事情,会遭到新政府的清算。毕竟两党两军打了那么多年,使得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忐忑不安。不相信新政府会那么的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地放过他们。所以就想找到他们的老长官,跟着继续混下去。可又怕被他大哥找到后纠缠不休,就躲进了新租借来的房子里,两天两夜不敢出门。第三天后,先是让邵东河和程子坤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出门转了两圈儿,并没有发现他大哥春鸿的影子。确定春鸿因为找不到他们,已经离开了后,才敢放心大胆地出来活动。他们还是按照原来商定好的老套路,五个人分散开来,满济南城地寻找周司令。可连续寻找了好几天,却仍旧不见周司令的人影儿。随着战事的临近,城里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开始寻找退路了。纷纷携家带口,出城躲避战争。整个济南城内,人心惶惶、一片混乱。这样的场景,春仕他们自然不会熟视无睹。也开始顾虑重重,不得不为他们的下一步,做出新的打算。如果再这样像无头苍蝇似地,到处瞎跑乱撞。等解放军把城围死,他们岂不也跟着成了包围圈中的饺子馅儿?若是死于乱枪乱炮之中、或者是被解放军俘虏,那可真的就成了为蒋家王朝陪葬的冤死鬼!叔侄五人愁的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便围在一起商量。既然找不到周司令,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后再做打算。
第二天一早,叔侄五人走在了通往火车站的大街上。只见摩肩接踵、熙熙攘攘都是逃难的人群,有势力的官员和家属们,坐在开往火车站的汽车里。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可行走在车轮前面的人们,对此却好像是视若无睹、根本就没人理会他们。司机气愤而又无奈地捶打着方向盘,汽车羼杂在缓缓晃动的人流中,就像是乌龟一样地向前爬行着。
离火车站也不过几里的路程,他们竟然走了整整一天!天近黄昏的时候,叔侄五人终于来到了离火车站不远的广场边缘。可踮起脚来抻头往前一看、却被惊得目瞪口呆!只见车站前面的广场上,塞满了等车的人们。黑压压、乱哄哄的一片,好不吓人!别说是乘坐上火车,就是挤进火车站的候车大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到此情此景,知道若是想在此处坐车,已无多大希望。于是,他们就决定先离开济南,到下一站再想办法。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十六章:不一样的感受不一样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