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姜山突然蹲下身。如心不解,问道:“怎么哪?”姜山说:“与娘子同行,一步一年算,刚好一百步,算不算是百年好合了?”如心听了情温意暖,喜之不尽,笑道:“傻相公!”扑上姜山后背。姜山起身前行。
如心懒懒趴在姜山背上,双手摆动于姜山胸前,柔声道:“相公有欠了娘子什么没有?”姜山道:“欠娘子的可多了,一时真猜不出是哪一样。娘子不妨可怜相公愚钝,明言告知。”如心迟疑片刻说道:“楚女泛舟游洞庭,莲花迎宾染红衣。月出湖底鱼跃起,惊动鸳鸯朝岸飞。”
姜山道:“换个别的行吗?这人情,相公目前怕是只能欠下了。”如心道:“是不是能做到的什么都行?”姜山道:“只要能让娘子开心,能做到的都行。”如心道:“可得说话作数的。”姜山满口说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心道:“那回去陪你读书好了。”
姜山实有些猝不及防,免不了惊讶一声:“啊!”如心道:“这很难做到吗?”姜山道:“没有没有。只是不知娘子想陪我读书多久?”如心道:“不知相公想读多久?”姜山道:“半个时辰好不好?”如心道:“半个时辰够了吗?”姜山道:“够了,够了。”如心道:“那就依相公了,到时别嫌少。”
姜山道:“娘子这般体贴,怎会嫌少。”背好如心,大踏步前行,三两下回到宅门口。如心道:“放我下来吧。”姜山道:“都到家门口了,下来做什么?”如心道:“你是官家人,我是商家女,若让奶奶知道在外让你背着,非生我气不可。”跨入大门,姜山放如心下地,说道:“满满一个百年好合。”牵上手,向厅堂走去,边走边说道:“其实娘子只需知道,相公这官是做给别人看的,不是做给娘子看的。在娘子面前,相公除了算个小小的家长,就一贪图美色的男人,哪天娘子年长色衰了,不论娘子只论家。”
如心娇笑道:“我好怕哦!”姜山笑道:“不怕不是好娘子。”如心道:“那岂不是多谢相公提醒,让我早早有了心理准备。”姜山道:“那倒不必。我心于你,好如佳酿,年份越久越香浓。”如心好似恍然大悟,小声问道:“你是奔着我这名儿喜欢我的,是吗?”
姜山笑道:“颜如心姑娘人如其名,看着悦目,听着舒心,说着爽口,相处起来好如品尝美酒佳肴。有幸得你青睐,若不愿与你比翼双飞,岂不傻的无药可治。”
如心笑道:“他人都说,相公一介武夫,不知情趣何物,说我这是明珠暗投。”姜山笑道:“今日看来,人虽有些傻,却也巧舌如簧的很,忧虑纯属多余了。”如心道:“你也这么认为?”
姜山叹息道:“诶!这时才知道,气死我也。”如心乐乐一笑,松开姜山的手,小跑向客厅。姜山欢快地追了上去,小声喊道:“小心台阶,小心门槛,我这一生的幸福可都在你这里了,可得招防着点。”
如心回头笑道:“你才要招防着点。”步入客厅。厅堂内,颜老太太、颜氏夫妇都在。姜山跟在如心身后,上前问过好,坐于一旁,接过茶水喝上,静候长者发话。
颜夫人道:“婚礼服送来了,记得试穿一下。”姜山道:“好。”颜员外道:“明日,那杜、吴两家都有人前来观礼,你用不着觉得亏欠了他们什么。”姜山道:“是。”颜老太太道:“过了明日,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地里,你就是我们颜家最亲的人了,往后遇事多为心儿想着点,别让她整日整月整年为你提心吊胆。”姜山道:“一定。”颜夫人道:“其他话就不多说了,休息去吧。”
姜山起身拱手一礼,牵着如心离开,去得书房。见琴上微微有些灰尘,心头顿时生出亲近之感,走过去抹了抹琴身,回头笑道:“娘子,我给你弹一曲如何?”
如心走近前问道:“有新曲子吗?”姜山道:“那日离开荆湖时,心有所触,小谱了一曲。”如心道:“要不弹来听听,就当相公送娘子的结婚礼物如何?”姜山道:“甚好。礼轻情意重。”如心道:“那是千里送鹅毛。”
姜山乐乐一笑,牵如心坐好,坐到琴前,十指阴柔下来,跳动于琴弦之上。随着琴音四溢,转眼间,在如心的眼中,姜山好像换了一个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顿时情海翻涌,波涛掀天。
琴音一丝一缕流露,慢慢转化成一段言语,更像一段心声。如心听着、听着,小声问道:“给曲子填词了吗?”姜山道:“填了。”如心道:“说来听听。”
姜山缓缓说来:“柳条青,荷叶翠,烟雾弥。洞庭湖畔色几许?远处山峦淡若幕。白鹭几声鸣,水波千层度船行,鱼虾湖底沉。痴情一片好,愿与谁叙?跌落皓月故里。携酒折扇江湖上,是非雾中了。远处云流彩。虚虚实实幻如影,撩起心中梦。清风数缕眉心闹,水上渡双眸。往事回头望,影残味不全,无奇笑无期。”
如心问道:“皓月是什么?”姜山道:“你们南郡曾有位美人叫王昭君的,乳名皓月。”如心问:“你喜欢她是吗?”姜山双手离弦,起身说道:“她一个平凡的女子,忍受百般苦痛,活成了不平凡的人。于这种人,我对她只敢有敬仰之情,岂敢生出喜欢二字。”如心笑道:“那开始读书吧。你这人书没白读。”
两人走到书架前,一人挑了一本,坐靠书桌前,相视一笑后,安静地看起书来。不知看了多久,该不止半个时辰,如心好像有些犯困,脸儿不小心靠上了姜山的胳膊。姜山看看窗外,见夜色已深,放下书本,熄灭灯烛,关好房门,抱如心回房睡了。
翌日,姜山跟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于院中跑上几十圈后,先来一路拳法,再来一路枪法,最后刀剑齐用,迎来满头大汗。漱洗一番,回房叫起如心,穿上婚礼服,让如心给他打扮一番,妥妥一个人见人爱的新郎官。
如心见新郎官甚是养眼,欢喜道:“去给奶奶问早安吧。”姜山揽如心入怀,语重心诚道:“如心,今日之后,咱两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日后若有让你伤心难过的地方,请你多多担待。”如心道:“只要你没有厌弃我的时候,我就不会伤心难过的。”姜山松开如心,抚摸着她的脸儿道:“真的?”如心笑道:“真的。”姜山开怀笑道:“有妻如此,何谈人生不美好。”
两人去得颜老太太居室,问过早安,搀扶老太太入饭厅,同颜氏夫妇用过早饭,欢欢而散,各自打理各自的事情来。
颜老太太带着慧丫头陪同颜如心静守闺房,颜夫人带着丫头们打理茶酒果品,姜山随同颜员外门口迎客。前来道贺观礼的颜家的亲朋戚友,姜山基本不认识,虽有颜员外多方介绍,却也一时记得其姓不记得其名,于是心一宽,知道有这号人就行了。
随着日头偏中,颜家的亲朋戚友们基本来齐,姜山也迎来了他所认识的客人。先是襄王、陈亮一伙人,再是秦捕头,最后是江陵知府王大人、江陵知县史大人。
将人迎入筵席,婚礼开始。姜山牵上如心小手,以襄王做见证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夫妻对拜,被送入洞房。由于姜山官大,无人愿意前来闹洞房,两人于是换了衣服,坐上席面,该敬酒的敬酒,该回礼的回礼,热热闹闹吃好喜宴。
礼送走宾客,送走杨华妻子,留襄王、陈亮等十几人吃晚饭,闲聊于院中。
乐继承见胡颜卿、虞美人、方茗等女性找颜如心而去,坐靠近姜山说道:“将军,郭凯跟着你北上京城,不知何时能回到长寿来。你这般让卿儿那孩子回去,他俩的婚事岂不就此作罢了?”
姜山笑道:“乐大夫,世俗婚姻,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郭凯若是连女方父母都不去见上一面,何谈父母之命不是。颜卿妹妹若反对这门婚事,岂会跟着你老住在江陵府这么久。我相信,只要郭大哥前往长寿取得胡大夫夫妇的同意,颜卿妹妹定能跟在郭大哥身边的。”
陈亮道:“乐大夫,姜将军说的没错,让郭凯兄弟去见见颜卿妹子的父母是应该的。婚姻大事,什么礼数都可以省,这一节却不能省,省了就不成礼了。带大一个这么好的闺女,做父母的可不容易。”
乐继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襄王道:“我那方茗妹子的事,我昨晚与她姐跟她说了,她最后跟我说:‘只要荊风兄弟去见了她父母,只要她父母不反对,她就跟荊风兄弟北上,落实好这一世的缘分。’”
姜山看向荊风道:“你该是听见襄王殿下说的话了,可不能辜负了方茗妹妹的少女情怀。依我看,你就是使尽浑身法术,也要说动方县令夫妇,同意让你带方茗妹妹北上,用一生爱护好她来。”
荊风道:“是,老大。”
姜山起身道:“那好,早些入席,早些回去做准备,明日可是一早动身北上的。”
众人起身,跟在姜山身后向饭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