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风纹一边整理着扶风衣服,一边应答道,然后拉过他的手,把他护在了身后,笑着说道:“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从始至终都知晓一切,大到古往今来,小到一花一木,只要我想,便可以知晓一切细节。这里不过是一场梦境,我是梦的主人,而你们,都是梦中人。”
“所以我自然知道水纹图,自然知道目窥园计划,自然知道七日散,一切就是这么简单。”风纹笑着说道。
“胡说八道,风丫头,我们已经给足了诚意,这便是你的诚意吗?”珅叔走近风纹说道。
“师姐,你之前问我山洞在哪?松廉给你查到结果了吗?没有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就在川蜀地区的芙蓉古城外的野林中。”风纹突然看向了阮青白。
“你什么意思?”阮青白皱眉反问道。
“够了!”侯谨山低喝了一声,嘴角的笑意越发寒冷:“闹够了吗?”
“这就是实话,可惜,你们都不会信,还总逼我说。唉,没办法,我以为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一些人,改变一些人,现在看来的确是我自作多情了。”风纹有些自我调侃地说道。
“长虹说,你在忻州与皇帝共乘一船,又与柳青青交情匪浅,你到底是谁的人?”珅叔问道。
“我以为我是岱海的人,但从今以后,我不属于任何一个人。”风纹说道,这时,她感受到扶风的手依旧干燥温暖,便看向他说:“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紧张?”
“早就习惯了姐出其不意。”扶风倒是笑了。
“珅叔,我再告诉你一个你都不知道的秘密吧!”风纹说道。
珅叔皱眉,今日之事,实在是出乎意料,连他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师父,您每年上元节偷偷去看师娘,她不会还没有原谅您吧?”风纹突然笑着对侯谨山说:“您说说,为了所谓的大业,都搭进去了自己女儿,怎还如此狠心呢?”
“嫂子还活着?”珅叔十分惊讶,转头看向侯谨山。
他只来得及看到侯谨山脸色微变,还未做出反应,便觉得有一个冰凉的锐器从背后刺入了自己的腰腹间,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霸道而不容置疑的内息在迅速摧毁经脉,这招式,是锁清秋?
他瞬间便失去了反抗之力,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心脉。回头之余,只见风纹往日吹的那把希声,原来竟然内含剑刃,此刻剑刃已经深入了自己的体内。而风纹则冷笑一声,一掌拍向了珅叔的胸口,并拉着扶风迅速跳入断崖。
从珅叔问出那句话,到他吐血倒地,一切只在眨眼间。风纹这一击,太过迅猛霸道,唯有侯谨山能够救他,也因此,没有人能够再抓住风纹。
因为刚要追上来的阮青白,直接便被明念挡了回去。
就这么片刻,风纹便带着扶风,消失在了目窥园的荆棘丛中。
很快,整座目窥园警铃大作,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只因宗主嫡传弟子叛逃。
……
……
“这次是真逃亡了,扶风,伤势怎么样?”在目窥园中,风纹带着扶风驾轻就熟地穿梭在各个角落,努力躲避着一群群四处搜索的人。
“皮外伤,内力无损。”扶风说道:“这次姐也不拖后腿了,我肯定也没问题。”
“怎么说话呢你!这次跟上次能一样吗?”风纹说着拉过扶风,两个人直接窜到了一棵大树上,这时只见一队护卫匆匆从下面走过。
“不过,侯谨山和珅叔都不能出手,师姐又被师兄牵绊,如今,谁也拦不住我们!”风纹说着自信一笑,向目窥园边缘处探去,扶风也笑了,不觉热血四溢,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目窥园内虽然守卫众多,放在江湖中好手也不算少。但一来平日里多用来制定计划,搜罗情报,自然于武艺上有待提高;二来目窥园在山峰之上,唯独靠铁索桥与外界勾连,周边又有四方海角亭护佑,平日里很难有人擅闯,自然疏于防范。
而风纹又是极其熟悉地形之人,事发突然,倒是让这里的人无从下手。
“跟我来,目窥园内有密道,可以直接通往山下,只是怕不太容易走。”风纹说道,他们肯定是不能光明正大地从铁索桥离开的,那样太过扎眼,无异于找死。但像目窥园这样的地方,不可能只有铁索桥一条通道,那一旦被外界斩断铁索,便无异于作茧自缚。
二人一路躲过守卫,来到了园林深处的一片月季花海。只见各色的藤本月季花爬满了入眼所见的各处墙壁、亭阁。
这时,风纹悄声对扶风说:“松廉八成会在密道处拦截,你我前后夹击,擒贼先擒王。此人功夫不如你,一定会带很多守卫,我拖住守卫,你拿下他。”
风纹走到了花海深处,果然四周围上来了很多人,为首的正是松廉。
“风纹,你果然找到了这里,扶风呢?”松廉说道。
“那就让我们看看各自的准备吧!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叫上多少人吧!”风纹说罢直接攻向松廉。
只听见松廉命令道:“小心扶风的埋伏!”
松廉在三位守卫的保护之下,看着对面风纹的出手,越看越吃惊,因为他发现风纹就像是预先知道每个人将怎样出手、怎样防守、弱点在哪一样,所以他立刻大喊道:“必须拖住她!等我们的人来!”
话音未落,几乎是眨眼间,风纹便来到了松廉面前,立刻有两位守卫迎了上去,与风纹交手数招不见落于下风,就在这一刻,松廉觉得背后一寒,一把短剑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他们了吗?”松廉说道。
“不,松廉,我们完全可以拿下你们这几个人。”风纹说道:“只是我要带走你,这样目窥园群龙无首,谁也拦不住我们。”
松廉被擒,三位守护再也不敢轻举妄动,风纹看了一眼说道:“说到底我也算是个三少主,不会杀他,就是带他走一遭。”
这时,陆续有很多人围了上来,风纹一个跟头翻到了一棵高大的粉色月季树下,抽出希声,斩断了一片花枝后便露出了一个山洞。率先走进去,示意扶风跟上。
“再说一遍,我不会杀他;而这里是离开目窥园的通道,无主令,任何人不得下园,违令者死,诸位止步吧!”说罢,风纹与扶风一同退进去后,直接驾轻就熟地触动墙上机关,一座石墙迅速落下,将众人挡在了外面。
“宗主如此信任你,你为何背叛他?”松廉冷冷地说道。
“为了所谓的忠诚,你连自己最喜欢的姑娘都瞒着,如此榆木脑袋,跟你说了你也永远都不会明白。”风纹说道。
“你什么意思?”松廉有些慌乱。
“大师姐不是让你查过几个地方吗?你怎么没告诉她?”风纹冷笑了一声离开,继续向前走。
“你怎么会如此熟悉这里?”松廉问道:“外面已经戒严,你走到出口也会被擒。”
“镇海楼下的命令是什么?”风纹突然停住了。
松廉看着她,说道:“生死不论,不过你若肯跟我回去,或者还能有所转机。”
“好一个生死不论,扶风,敲晕他。”
“你……”不待松廉说什么,人便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风纹看了一眼说道:“这就叫秀才遇到兵,任凭他一肚子智谋,也抵不过你一个大拳头,走吧!”
“姐,他不是说外面被堵死了吗?”扶风问道。
“不走正路,闭气走水井,然后我们从水下游到岸上,事到如今,只能冒险了。”风纹说道,想起了一个人,只希望她能手下留情吧!
“水井?哪来的水井?”扶风问道。
风纹没有回答,只是全速前进,走到了一个拐角后,用手敲了敲墙壁,对扶风说:“用全力,打三拳。”
扶风看起来颇为兴奋,攥起拳头,砰砰砰三拳后,墙壁裂开,流出了水。“原来这里靠近水源。”
风纹直接闭气,逆流而上,游进了那个洞里。
他们的速度很快,终于在即将达到极限时,看到了前方的光亮。风纹率先钻了出去,紧接着便来到了湖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回头望去,身后正是那座高大的山峰。
扶风也从水面钻了出来,忽然风纹一把将他摁了回去,在水中摇头示意,并用食指指了指天空。
光影重叠间,扶风看到了天上有一只海东青盘桓而过,原来是北海亭训练的巡逻鹰,竟然这么快连它们都放出来了。
鹰飞走之后,二人立刻冒出水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互相对视一眼,难免疲惫又沉重。
于是二人就这样,钻下去藏起来,又钻上来拼命吸气,不知反复了多少次。
眼看着天空中又有一只海东青飞了过去,两个人赶紧钻了上去。突然,风纹像是感到了什么,再次把扶风拉了下去。
那只海东青不知为何,竟然又飞了回来,而且就盘旋在二人所在水面的上空,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过了许久,就像是静止了一般,海东青凝视着水中的风纹的眼睛,风纹也回视着它,它的脚上有一支极细的金环,原来这是北亭主薛莲亲自驯养的海东青,风纹还曾经在北海亭见过它。
海东青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飞走了,直接飞向了北海亭。
二人最快地速度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里离岸边已经不远了,吸足气,便可直接游上岸,到时一切都好说。
海东青飞得很快,直接回到了北海亭薛莲的肩头。薛莲抱着双臂:“要不?我就放一回水?这丫头可是好大的胆子啊!有魄力,你不用回了,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逃回去。”
二人浑身湿漉漉地爬上了岸边,直接便躲进了岸边秘丛里。
“海东青为何没回来?”扶风小心问道。
“有人放了我们一马。”
“那接下来去哪?”
风纹一边跑一边说着:“想让珅叔不死不废,师父至少三天离不开他;师姐少参与正事,一时接管不了;师兄不会真对我们下手。唯一麻烦的松廉,他若不被淹死,等离开密道再发布命令,至少也得三个时辰。我们都走到了这里,他们又都不在,谁也拦不住我们。”
一路奔跑躲藏,黄昏时,两个人便换了一身衣服,出现在了岱海城的街道上。大街上时常有人搜捕,可惜与目窥园相比,显得实在是寒酸了些。
不知不觉,二人来到了一个颇为僻静的小院前,这在岱海是很少见的,远远地,仿佛还能听见里面的鸡鸭声。
风纹也没想到会来到这里,但既然来了,便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有人走了过来,打开门后,竟然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婆婆。她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穿着虽然朴素,却十分干净整洁,平静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你们是?”
“路遇贼人追杀,可否请婆婆暂留一阵?”风纹问道。
按理说,遇到这种情况,所有人都会避之不及,偏偏对方立刻侧开了身子,说道:“快请进。”
于是他们便走进了这所僻静的小院中,一路上种满了各式花花草草,还圈起了栏杆,里面养了许多鸡鸭。
来到房间内,里面也甚是干净整洁:“放心住下来,这里就我一个人,平时也挺孤单的。”婆婆说道。
“您不怕我们连累您吗?”扶风问道。
“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去给你们做些饭吧!”说着,她便笑笑离开了。
“姐,她又是什么人?”人走后,扶风小心问道。
“严格来说,应该是师娘。”风纹说道。
扶风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言。
没过一会儿,婆婆便走了回来,手里端着一盘烤地瓜,一盘黏玉米:“我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你们将就着垫垫肚子。”
“婆婆说的哪里话,这些自家种的东西,我最喜欢吃了。我叫风纹,这是我的弟弟扶风,还没来得及感谢婆婆的救命之恩呢!”风纹笑着双手接过。
“姑娘真漂亮,若是我的女儿还在,应该也该是你这个年纪了。”婆婆突然说道:“你们尽管留下来,我是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婆婆您就不好奇我们从哪里来?”风纹一边吃着考地瓜一边问道。
“无论从哪里来,无论是好人坏人,都是母亲的心头宝。孩子出门在外,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饿了有饭吃,渴了有水喝呢?”婆婆说着坐在了一边缝起了衣服。
桌上有茶,风纹自己倒了一杯,果然是师父平时最喜欢的茶。
“婆婆,您的丈夫也不在了吗?”风纹有意问道。
“他还活着,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他的世界只有他的宏图伟业,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不要。”婆婆说着这话,却很平静。
“那您为何不再嫁人呢?何必自己这样枯守多年?”
“因为我还爱着他,有的人一旦爱上一个人,这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婆婆说道:“我现在这样便很好,姑娘可有喜欢的男子?”
风纹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敢轻易爱一个人。”
这时,扶风突然站了起来,说道:“外面有人敲门。”
“我去看看。”说罢,婆婆便出去了。
小院外,四响刀躬身行礼:“夫人,今日可看到有一对姐弟经过?”说罢,递过两张画像。
“他们是什么人?”婆婆看了一眼,很平静。
“是……宗主去年收的两位弟子。”四响刀犹豫了一下说道:“夫人莫非见过?”
“没有,只是想看看,他又要牺牲什么人,如今连自己的弟子都不放过了吗?”婆婆说罢关上门,走入了小院中。
“夫人!唉!”四响刀也非常无奈,摇摇头走开了。他和几个兄弟经常便要来此照看夫人,但夫人从来不允许自己这些人离得太近。好几次被发现之后,都被训斥了一顿。
婆婆回到了房间内,说道:“没事儿,放心吧!”然后走近了里屋,仿佛在翻找些什么。不一会儿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件崭新的女子衣裙。
“女儿走后,我便一年给她做一件新衣,却再也不能穿了。这是今年做的,姑娘若不嫌晦气,不如把身上那件换下来。”婆婆笑着捧着递给风纹。
风纹有些心疼,有些感动,双手接过后:“怎么会嫌弃呢?”
里屋内,风纹换上了衣服,婆婆亲自为她系好了腰带,然后拿过一把檀木梳,细心地为她梳着头发:“姑娘一看便是心善有福之人,不论遇到了什么,皆是命中定数,不必心忧。今夜便在此安心住下吧!”
“婆婆,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风纹终于忍不住问道。
“姑娘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婆婆说道。
“去年上元节,我曾经跟师父出来玩。”风纹说一半,留一半:“他其实还记挂着您。”
“记挂便要回去吗?丫头,若人情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你又怎么会被他追捕呢?”婆婆反问道。
“本来也是我有愧于他。”风纹说道。
“姐,你其实从一开始就不认可师父的手段。”扶风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本也没什么。”婆婆说道。
……
……
第二日清晨,风纹和扶风悄悄离开了小院。
走在街道上,经过了一笼升包子铺,风纹很想去吃,却摇了摇头,便准备离开。
“三少主,属下刚办完手续,您可不能就这么把属下扔下啊!”突然,一个贱兮兮的声音在身边传来,吓了两人一跳。
“你这么吓人,是会死人的。”风纹这么说着,扶风才收了已经刺向秦一生腰间的短剑。
“三少主跟我走吧!我都安排好了出城的马车。”秦一生说道。
“你有钱安排马车,不如好好回你的位置,去抱二少主大腿吧!当时我就提醒过你。”风纹也不理他,直接就走开了。
“诶,可别说,这就是二少主给我的任务,我现在是在执行二少主的命令,您想让我走也不可能。”秦一生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
“怎么找到我的?”风纹问道。
“这您得问二少主,他说让我在这一代盯着点儿。”
“幸好他们几个没有亲自追杀我。”风纹说。
……
……
镇海楼内,气氛从未如此紧张过。
侯谨山在房间内为珅叔疗伤,已经一日一夜过去了,只有珅娘守在身边,不时地轻声叹息,明明应该是皆大欢喜地庆功,为何会发展到这样呢?
“你为何要阻止我?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包庇?”二楼观景台上,阮青白质问明念。
“师姐若真这么想,我拦不住您亲自离楼抓她。”明念说道。
“哼!”阮青白走回了二楼内,只留下了一个鼻音。
又是两日过后,侯谨山终于收了手,不禁十分疲惫。
“唉,是我没用,让宗主费心了。”珅叔还有些虚弱,摇摇头道:“没想到竟然着了她的道儿,暗中行刺,下手还这么重。”
“你太大意了,我也大意了。”侯谨山背着手走到了窗边。
“观景台上我们这么多人看着,若是正面动手,她谁也打不过,谁想到她突然来这么一招。这丫头,绝对不能留。”珅叔虚弱地站起来。
“师父,弟子有事禀报。”明念敲敲门走了进来:“他们可能已经离开了岱海。”
“是么?明念,你也费心了。”侯谨山忽然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明念。
明年立刻双膝跪地,说道:“弟子愿受一切责罚。”
“无妨,起来吧!”侯谨山摆了摆手:“把人都收回来,不必再找了。”
这下不仅是明念,连珅叔都十分惊讶:“宗主,这是何意?那丫头知道得可不少!”
“《渐积经》刚到手,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岱海的人马是为了大业,不是为了私仇,准备闭关吧!”
“可是那丫头可能威胁到我们的大业!”珅叔说道。
“我相信她是不会真的做出对岱海不利之事的。”明念说道。
“珅叔,你觉得如今谁能把她抓回来?嗯?”侯谨山反问道:“你已经乱了一次心,不要乱第二次。如今当务之急,是通晓《渐积经》,同时通知松廉,准备制定一下对儒道的计划吧!”
“至于风纹,我能抓住第一次,就能抓住第二次,来日方长,不急。”想起她,侯谨山总有一种不可控的感觉,所以更加坚定,必须自己亲自拿下她,方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