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有多讨厌一个人,一旦他不再出现,还是会本能地去想念。
警局里弥漫着对李丹的“追思”。
尤其对爱蜜莉而言,她已经高兴到忘我,差点答应杰克的求婚。
不过对其他人,又是另一回事。
胡华一整天都闷闷不乐,没有人和他抬杠,也没有人闯祸,令他十分不安。辛洁衣去看他时,他正在看《白头神探》,那是唯一能和李丹的闯祸值匹敌的人。辛洁衣也有些不对劲,浑身无力,身体软绵绵的,像失去了骨头。
甚至宗盛跑来打听,她到底还有几天回来上班。
“听说要一个礼拜?”辛洁衣手上小动作不断。
爱蜜莉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啊,是啊,一个礼拜的好日子。”
“胡队,咱们也都打了疫苗,我都第二针了,您也不给我们批假,”辛洁衣想起来有些愤愤不平,“丹姐才第一针而已,不就是不能干重活、不能食辣、油腻,总之,只能吃清淡的饮食...呃,我好像明白她为什么要请假了。”
不能吃美食,而且是一个礼拜,对于一个天生的吃货来说,足以左右心情。
“你才发现!”爱蜜莉摸着胡须,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胡华准许李丹请假原因之一就是最近没有什么案子,天下太平,而李丹请假的前三天里更是连只猫都没有丢失。像命案这种刑事案件似乎只会在他当值的时候才出现。如此思考,多请几天假,倒也清闲自在。
今天是第四天,无聊的第四天。
“今晚要不要去吃好吃的?”杰克不知何时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家都凑起耳朵倾听。
“吃东西啊,”爱蜜莉发觉,李丹不在,自己对美食的热情也没那么浓,李丹相当于日本热血动漫的主角设定,而他是个配角,“今天没什么胃口耶。”
辛洁衣立刻说道,“我有胃口,能不能我去?”
“有你什么事,这是他们小两口的私事,”胡华顿了顿,不客气地说,“说起来,你们还没请我这个长辈吃过饭,当然啦,我原谅你们,工作忙嘛,你们的上司肯定经常刁难,让你们加班加点。”
那个人不就是你,爱蜜莉心说,胡队已经本能地把这事给忽略了。掩耳盗铃。
“对不起,这是我们的错,我和小莉能成多亏了您,今晚您就赏光和我们一起去吃吧。”
辛洁衣也插嘴道,“带我一个。”
“有你什么事?”
“谢谢我没做第三者啊。”
“你这是什么逻辑?”爱蜜莉吐舌。
“不是说男人都喜欢抢老婆的闺蜜,你看咱这关系,不是闺蜜,胜似闺蜜,我可从没有勾引过他。”
杰克一脸严肃地说,“确实没有。”
“感情是为了蹭饭才手下留情?”
“算是吧。”辛洁衣说。
爱蜜莉揶揄道,“那我还要谢谢你喽。”
“客气,咱俩谁跟谁。”
爱蜜莉头疼,现在的警察一个赛一个地没脸没皮。
“去哪吃?”胡华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如果是路边摊,非常差的那种,就需要重新考虑。
“今晚我们我们去吃蒋先生的肉。”
爱蜜莉已经发觉杰克的错误,仍然不愿意纠正,而是调侃道,“人肉我不吃。”
“不是人,蒋先生不是人。”
辛洁衣说,“只有肉?”
“我听一个外国佬说最近在那里吃到了蒋先生的肉,味道像天堂。”
“川味?”众所周知,西方所谓的天堂(伊甸园)实际上就在云南那疙瘩。
“并不辣,里面还有粉。”
胡华一巴掌拍在杰克后脑勺,“中文说得那么好,就是搞不懂意思。你说的那是蒋大顺粉蒸肉,安庆十大名吃。说起来,我也有四五年没吃了,甚是想念。”
“好像是这个名字,呵呵。”
爱蜜莉摸了摸杰克的后脑勺,不开心道,“胡队,您别打脑子啊,打笨了以后谁娶我?”
“姐,这你就不懂了,”辛洁衣遵遵教诲道,“聪明的和聪明的适合恋爱,愚蠢和聪明的会怀孕,聪明和愚蠢的才会结婚。我觉得您一定会结婚。”
“这样啊。”
说完,辛洁衣就拿着车钥匙离开。
“不对,你还没说,我和杰克谁是那个聪明的?”
杰克在一旁灿笑,“我笨。”
车到地方,除了辛洁衣去停车,其余人先一步走向这家著名的老字号。“蒋大顺”始创于清末,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它最著名的并非粉蒸肉,而是揸肉。这家店位于西门,生意火爆,和人民路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人民路本是最著名的吃货一条街,可经过这几年的改造,好看是好看了,但人流也被有目的地迁走(不知负责的官员们的老婆或情人又背了多少款开发商的LV),不复往日时光。
“但愿它不要步狗不理和全聚德的后尘。”
胡华意味深长地看着它的匾额。
“胡队,我好像看到丹姐的车。”辛洁衣认真地说。
“别说这种触霉头的话。”
爱蜜莉一震,这不是个好兆头。
本能地看了看杰克,他的咸猪手早就在木头上流连忘返,触感细腻,像极了女性柔美的线条和肌理。
“太美了。”
爱蜜莉一脸无语,她终于懂了,为何有人会爱上自己家的莲蓬头和马桶盖。这是恋物癖啊。
“最近不要碰我。”
杰克根本就没听见,眼睛又盯上了中式的大红灯笼。
“哎,我是不是不该找一个外国人。”
“莉姐,坐包间还是大厅?”
“包间吧,好容易来一趟。”
一般的中式餐厅喜欢按季节来给包间取名,春夏秋冬各代表一个包间,然这家不同,它的包间是梅兰竹菊,著名的花中四君子。梅兰竹已经客满,只剩菊间还没有人,于是,大家顺理成章地去了菊间。
菊花包间很宽敞,一个木制的老式圆木桌,不能旋转,足可以坐下十一二人。
“还是中式餐桌气派,每次看到饭店里的西式桌子,我就来气,没有艺术感,只是装饰豪华,徒有其表,像西方人。”
杰克摸着桌子,好滑好舒适,更是坐下来侧脸贴着桌面,满脸的迷恋。
爱蜜莉没脸看,交叉双手,转头不搭理他。
“香!真他妈香!”
胡华已经控制不住,口水直流,筷子在手里不停摩擦。
然,辛洁衣不知从哪找到了一堆它的做法,打算在大家面前卖弄一番。
“我给大家科普一下这蒋大顺粉蒸肉的做法,”辛洁衣看着眼前正冒着香气的粉蒸肉,咽了咽口水,接着说,“正如大家所见,这就是传统的蒋大顺粉蒸肉。据食客评价,其酥烂香软,油而不腻。肉是肥瘦相杂的五花肉,切成长方形,先冷水后温水再净布敷干,还需用刀背在肉上横批。上好料的肉片用小瓦锅盛放,大火先蒸一小时,稍加冷水,再小火焖半小时。如此繁杂工序,少一道就不是原汁原味了。你们再听这个,它片肉的规格,长二寸五,宽一寸三,厚一分,为防蒸熟后变形,还需用刀背上在肉上横批二三刀。拌料主要有虾米末浸泡的红方腐乳卤、白糖、硝水、曲酒、潭粉蒸肉粉等。其次,清明的粉蒸肉,另有一种做法,下面铺一层青乎乎的蓬蒿,上面盖一层肉。用料比平时要肥一些。蒸熟之后,锅盖掀开,一股清香扑鼻。”
“百度上搜的。”爱蜜莉都懒得戳穿她。
“杰克,你在干嘛?”爱蜜莉这才注意到,杰克的嘴里似乎塞满了东西,而他的手上正拿着筷子。
“你们中国人太客气了,吃东西前还要说这么多话,我饿了,就先吃为敬。”杰克嚼了嚼,就硬生生给吞了下去。
胡华惊呼,”你都吃了一半,太不要脸了。衣衣,你是不是和她串通好的?”
“没有。”
爱蜜莉转头看着大家,“不说废话,快吃吧。”
于是,大家丝毫不客气地在两分钟内消灭了一盆粉蒸肉。
“再来一份?”杰克摸着还在咕咕叫的肚子。
“其它菜一会儿就上了,”爱蜜莉怕吃不掉,犹豫道,“晚上最好不要吃太饱。”
“其实其它菜可以不上,我就爱吃这肉,”胡华肯定地说,“给我整一碗白米饭。”
爱蜜莉点头,喊来服务员,“再来两份粉蒸肉,还有一桶饭。还有,其它菜快一点上。”
“你们少吃一点荤菜,粉蒸肉太油腻。”
他们什么也没说,待粉蒸肉和饭一来,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又见底了。据说一个人老了以后,如果饭量特别大,意味着他要死了,当年司马懿就是这么看诸葛亮,果然,诸葛亮真死了,爱蜜莉看着胡华和辛洁衣一脸嫌弃,他们这副多年没吃饱的样子,叫人喜欢不起来。
“真的是太丢人了。”
杰克像霜打的茄子般,脸色不好看。他不好意思去抢,毕竟他是请客的一方,看了看爱蜜莉,很显然,她并不打算再点一份。
“我还能再吃一份!”胡华拍着已经鼓起来的肚子说。
“我也是。”辛洁衣也不甘示弱。
爱蜜莉独自剥着基围虾的壳,淡定地说,“我可以再叫一份,吃不完算你们输。”
“那还是算了。”二人再吃下去胃都要炸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好大的声响,这是暴动吗?”
爱蜜莉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走出门,发现大家都在往楼下跑,于是抓住一个服务员就问,“出啥事了?”
“有人死在竹间了,不过客人放心,你们可以吃完再走。”
都这时候了,你们也太敬业了。
“不要慌!”
服务员纳闷了,不是应该我安慰你们吗?
“人都走了?”
“不,梅间的客人大概还不知道,一个人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