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收拾停当,扇面上的墨迹已然晾干,乔盈画又看了看,这才望着王二喜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将它们送回去了。”
“送回去,送到哪里?”王二喜不解。
“从哪里来,便送哪里去。”乔盈画微微一笑,折起那柄写有清风二字的扇子上前道,“你把这扇子拿到荣宝轩,一定要交给掌柜的看,就说是拿来卖的,至于价钱么……”
他微微一顿,自语道:“就算他们不识货,至少也值十两银子吧,算了,就卖八两。”
“八、八两!老先生,你是说这一把扇子,就要卖八两银子吗?”王二喜满脸惊诧。
乔盈画点了点头,将扇子送到他手上:“是啊,八两银子,少一文也不行。”
说着又将那柄画有梅花的扇子也递到他手上:“这一把就不能那么便宜了,至少也要二十两,你要记住,我说的是至少二十两,如果他们讲价,讲一次你就加一两,加了就不能再降,降了就不要卖,你可记清楚,不要坏了我的名头。”
此时王二喜己听的目瞪口呆,他虽未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好歹也是个买卖人,正常年景,他起早贪黑,走街串巷,一年辛苦下来,也就七八两的进项,加上妻子在家织布,最多也就十一二两,可现在一把扇子就要卖出十几二十两,对他而言,直如天方夜谭一般。
当然孟斧倒并不诧异,他很清楚谷主的能耐,对他来说银钱实在微不足道,又岂会说谎。
乔盈画并未在意王二喜的神色,又拿起第三把扇子,略微迟疑也交到他的手上:“算了,这把也给你,不过……”
他语气郑重,“这把扇子至少值五十两,我劝你先不要卖,拿回家去,若日后遇到难处再卖了,这样也能救急,岂不是好。”
“五十两!”王二喜目光呆滞,神色恍惚,对他而言,这实在是一笔天大的数目。
“老……老先生,这扇子……真能……真能卖这么多钱吗?他们会……会买么?”
乔盈画皱了皱眉:“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我信,我信!”王二喜忙道,只是他嘴里说信,心里却不免疑虑。
孟斧在一旁道:“放心好了,夫子是什么人,岂会骗你。”
“是是是,我明白了。”王二喜赶紧道。
乔盈画怕他没记住,便将价格再次说了一遍又道:“好了,现在你把三柄扇子拿去吧,就照我说的价钱卖,一文也不能少。”
王二喜唯唯诺诺,当即小心翼翼捧着三把扇子去了,不多时他又重新站在了荣宝轩那古香古色的店门前,捧着扇子犹豫不决,生怕再遭别人耻笑,但想到乔盈画那肯定的语气,终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半炷香后,两道人影快步从荣宝轩走出,匆匆而去,当先的正是王二喜,只是他现在神情与之前大为不同,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后面则跟着一位身着绸衫,微微发福的中年人,手里拿的正是方才那三柄折扇,脸色凝重。片刻他们回到客栈,只是推开房门,屋里己然空空如也,只余下一缕淡淡的墨香。
一怔之下,中年人满脸失望,不禁顿足:“来晚一步,竟与这样的高人失之交臂,可惜,真是可惜呀!”
另一条街上,酒馆内乔盈画与孟斧坐在桌旁,要了两碗米饭,一盘青菜,一盘豆腐,还有一碟陈醋,吃了起来。
没吃几口,忽听后面有人轻声道:“大哥,你看那老头像不像那个人?”
声音入耳似有些熟悉,孟斧侧头望去,只见数张桌子外,一个独目光头也正转头望来,正是之前在街上纵马疾驰的那个。
“明月,吃饭。”乔盈画敲了敲碗低声道。
孟斧转过头来,听那两人又在说话:“像,确实有点像那个老不死的。”
那光头低着嗓子恨声道:“大哥,我们平日可没少受那老东西的罪,却敢怒不敢言,这口气憋在心里,真他娘难受。”
“我也是。”
随即一声冷哼,两人站起身走了过来,看他们的样子,似乎终于找到了出气筒。
到了桌边,两人老大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乔盈画放下筷子道:“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见教?”那光头冷笑一声,指着孟斧道,“刚才这小子无故瞪了我一眼,弄得我浑身不自在,直犯恶心,连饭都差点吐出来,你说该怎么办?”
乔盈画拱手道:“都怪老朽管教不严,得罪得罪,明月还不快赔礼道歉。”
孟斧只得起身道:“小子无意冒犯,请阁下见谅。”
那人的目标本不是他,不过找个由头罢了,便冷冷一笑:“非礼勿视,我虽不是美女,也不能让人随便看,臭小子,给我长点记性,下次我的脾气就不会这么好了。”
旁边那个大汉望了望桌上的饭菜,忽然笑道:“我不明白,为什么穷书生吃什么都少不了醋,穷酸穷酸,难道就是这样来的,是不是老头?”
乔盈画干咳两声:“见笑见笑。”
“见笑,这是什么狗屁解释,我大哥问你为什么穷酸?你这老头装疯卖傻,答非所问,莫非在戏弄我们?”
“不敢不敢。”乔盈画忙道,“老朽昏聩,不过是青菜豆腐保平安,苟活于世罢了。”
“青菜豆腐保平安!”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老家伙可真够迂腐的,青菜豆腐能保什么平安,想要平安只有靠力气,靠家伙才行,你明白吗?”
那光头也笑道:“大哥说的对,比如说此刻,你有青菜和豆腐,我们有力气,有家伙,你说谁更平安呢?”
见他们如此戏弄欺负这一老一少,店里的人无不心生反感,皆转头望去,议论纷纷。
那光头瞪着独目冷笑道:“莫非有人吃饱了撑的,想要多管闲事不成!”说着便将手掌放在了腰间斧头上。
见他目露凶光,众人皆是心头一凛,纷纷噤声,旁边大汉也冷哼一声,转过头望着乔盈画道:“看样子,你是个读书人?”
“算是吧。”乔盈画道。
那大汉不怀好意,抖着肩膀笑了起来:“我听说读书人的骨头都很特别,有的极硬,有的极软,不知你这把老骨头又是什么样的?”说着便伸出大手,按在了乔盈画的肩上。
“你要做什么?”孟斧起身,欲要阻止,却被光头一把抓住胸前衣襟,乔盈画使了个眼色,孟斧只能放弃抵抗。
秃头冷笑道:“臭小子,你找死!”说着手一甩,把孟斧向后摔去。
‘砰砰磅磅’,后面的桌子被撞翻,杯盘碗盏打落一地,而那大汉的手,也己握住乔盈画的肩头,用力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