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八卦炉里一块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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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神马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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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那货郎昏昏沉沉,挣扎着坐起,捂着额头,望着街心支离破碎,四处散落的担子心痛不己,呜呜哭了起来,加之肋下被踹了一脚,痛楚难当,呼吸也极为困难,因而哭泣之声甚是怪异,象小孩一般,咿咿呀呀,时断时续。

路上行人有的摇头叹息,有的指指点点,有的上前安慰两句,也就散了。

乔盈画走上前,拍了拍那货郎肩头低声道:“大兄弟,莫哭莫哭,方才怪不得你,是那两人太过凶蛮。”

那货郎抬起头,哽咽着想要说话,只是嘴唇颤抖发不出声音。乔盈画俯下身去,伸手在他肋下轻轻一按,幸好肋骨未断,便暗运内力为他梳理了几下。

那货郎痛楚稍减,气息也通顺了一些,哽咽道:“多……多谢老先生。”

乔盈画摇了摇头,望着满地散落的物事叹息道:“东西虽不值多少钱,毁了却也可惜。”

那货郎听了,又抽抽咽咽哭了起来,乔盈画安慰道:“不要伤心,我来帮你想办法。”

货郎不知其意,泪眼婆娑,转头望着他,乔盈画起身道:“这些东西就不要了,你跟我来。”

那货郎犹豫了一下,蹒跚着爬起身来,心中舍不得,忍着痛捡起一块布,略略收拾一下,方跟着去了。

转过街角,找了间客栈,三人上楼,关上房门,乔盈画让孟斧为他处理额头伤口,又简略问了问,得知他叫王二喜,住在乡下,每天都挑担进城,一家四口全赖此生活。

乔盈画道:“实不相瞒,我只是一介寒儒,潦倒的很,并无什么银钱给你,不过我可以出力,让别人出钱,弥补你的损失,或许还有盈余。”

闻言,王二喜不明其意,乔盈画又道:“方才我在街上看见一家名为荣宝轩的店铺,不知王兄弟可知晓?”

王二喜天天走街串巷,对城里自是了如指掌。那荣宝轩是一家经营文房四宝,以及古玩字画的商号,在本地颇有名声,但与此事有何干系?他不禁茫然:“我知道荣宝轩,卖古玩字画的,很有名气。”

“对,就是它。”乔盈画微微一笑,“王兄弟,你现在就去荣宝轩买三把扇子来,我有妙用。”

“扇子?什么扇子?”王二喜一头雾水。

乔盈画'刷'的一声,抖开手中折扇,微笑道:“就是这样的扇子,不过要素面,就是无字无画的那种。”

王二喜愈发糊涂,挠了挠头也不好再问,刚转过身,又似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面带难色嗫嚅道:“老先生,那荣宝轩里的物事价格着实不菲,我今天生意不好,只卖了十几文,只怕连一把也买不到,如何是好?”

乔盈画抚了抚须,尚未开口,孟斧已拿出那块银子递过去:“这个给你,拿去买吧。”

“这、这怎么使得!”王二喜犹犹豫豫。

“你就拿着吧,速去速回。”乔盈画道。

听他允许,王二喜道了谢,接过银子匆匆而去。等他出门,乔盈画望着孟斧道:“我给你的银子,你给了别人,这自然无妨,不过我不会再给你了,知道为何?”

孟斧点了点头:“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过我不后悔。”

乔盈画抚须不置可否,又忽然问道:“听说上次在剑竹山,你的丹药被别人抢了去,还摔落山崖差点丧命,是真的吗?”

“是。”孟斧神色平静。

“我原本交代过金秀哲,你可以不去的,可你还是去了,身处绝境之时可曾后悔?”

“没有。”孟斧毫不迟疑。

“嗯,看来对这些身外之物,你并不放在心上,可你又是个执着的人,那你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孟斧低下头,默然不语。乔盈画意味深长望了他一眼,微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大致猜得出。好了,不谈这些。”

说着他似来了兴致,笑道:“好久没动笔了,今日正好练练手,也不知还有没有人赏识。来明月,帮我把那个箱子打开。”

片刻,数支湖笔和一方砚台摆在了桌子上,乔盈画仔细梳理着笔尖,孟斧则在一旁研墨,他不谙此道,不清楚笔墨的好坏,只觉从砚台里散发出的墨香,清清淡淡,甚是好闻。

不久外面传来脚步声,王二喜拿着三把扇子走了进来,只是脸色难看,有些愤愤不平。

乔盈画知他必是受了别人奚落才会这般,也不说话,拿过扇子一把把看了起来,末了轻叹一声:“虽算不上好,也将就了,只是委屈了我的字。”说着将其中一柄摊开,放在了桌子上。

听他如此评价,王二喜有些愕然。方才他去荣宝轩确实遭人奚落了一番,说他一个货郎,大字不识,却买什么扇子附庸风雅,真是可笑,也不知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他气不过,说是替一位极有名望的老夫子买扇,让他们客气点。谁知那些人更是嘲笑起来,有的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一个卖杂货的小贩,能认识什么夫子。有的则笑道,若真是名流绅士,何不遣下人前来,却要托他,岂不荒唐,如此藏头露尾,必是个江湖骗子。

他一个货郎,如何说得过对方数人,被怼的哑口无言,心中郁闷之极,原本他还想随便买几把,也能省些银子,可一气之下便都给买了,分文不剩。

孟斧那块银子重二两三钱,荣宝轩的人虽然取笑,却也并不欺他,便照价给他拿了三把上好的素扇,谁知在他眼中犹如天价的扇子,乔盈画却只说将就,怎能不让他愕然。

此时乔盈画已提笔蘸墨,挥手在扇面上写下了‘清风’二字,似行非行,似草非草,潇洒飘逸,望去真似一缕清风,扑面而来。

书画之道,孟斧虽是外行,但看着便觉不凡,不禁赞了一声:“好字!”

乔盈画将扇子挪到一旁晾着,孟斧又摊开一柄,乔盈画换了一只小笔,勾勾点点,信手间一株铁骨铮铮,凌霜傲雪的寒梅,跃然纸上。

提过字后,打开最后一柄,乔盈画又换一支笔,略作沉吟在扇面上随意涂抹了几下,大块小块,墨色深浅不一,也看不出是什么。

二人正自猜测,乔盈画己然收起笔,抬头微笑道:“明月,你能看出这画的是什么吗?”

孟斧微微沉吟:“好象是一座山,又像是一片云。”

乔盈画又转头问王二喜:“那你看呢,又像什么?”

王二喜犹犹豫豫,仔细看了片刻方道:“我觉得像一匹马,不过又没有腿。”

乔盈画哈哈一笑:“你说是马,他说是云。好,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言罢便提笔在扇面左下角,写上了‘马云’两个字。

孟斧与王二喜皆是一怔,乔盈画已搁下笔,抚着须道:“明月,把笔洗了吧,把东西都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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