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书院，白棠。”
南宫先生说道：“想必宁先生已把考核内容告知，白棠，你且上前来。”
白棠玉手轻抬，玄冰剑飞出，带着她离开飞舟。
天上地下，数不清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只可惜白棠戴着面纱，无人能看到她的真容。
即便如此，她那一双如雪澄澈的双眸，银白色的发丝，依然使得许多修士胡须短促，心脏漏了一拍。
裙摆飞扬，白棠安之若素，“请赐教。”
“好，很好。”
南宫先生干瘦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笑容，拂尘一甩，天空震荡，时间仿佛静止，一面散发金光的罗盘从他手中飞出，金色光辉笼罩白棠，下一刻，白棠身影消失在了天空。
自发前来观礼的修士们并不着急，少倾，苍穹之上仿佛出现了一幅画卷，卷轴徐徐展开，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画面。
白棠安安静静的站在海边，湛蓝色的海面犹如一面镜子，海风吹来，潮汐宛如一条条白线，涌动奔流，最后散于沙滩。
银白发丝飘扬散乱，白棠低头看向脚下的海水，神色如常，精致的犹如一个娃娃，脸上表情永恒不变的恬静，就如同没有任何东西能拨动她的心弦。
观礼的修士看不到白棠的视角，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与侧脸面纱。
唯有郡城书院大先生以上的修士，才能真正看到她所看到的一切。
“就让我看看，你心中究竟藏着什么。”
宁先生盘膝坐于船首，好奇看向手中玉简，玉简起初灰蒙蒙一片，如有雾气笼罩，很快雾气消融，出现了白棠的身影。
只是当宁先生看到玉简上展现出的画面时，顿时愣住了。
海水湛蓝，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宁先生眉头紧皱，他们所看到的是海水，但画中人所看的，却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展现出来的，会是一个人的内心，无论他是好是坏，曾经做过什么事情，都会如浮光掠影般，一一展现。
正是因为有问心一关，妖魔才无法踏入郡城书院一步。
真正的妖魔，只要关入罗盘，就会原形毕露！
迄今为止。
只有两个人的镜子什么都没有。
一个便是当年的青衣。
另一个，就是白棠。
白棠静静地看着海面，或者说镜子，没有人知道的是，在她眼中，并不是空白一片。
那是一团黑暗。
无休无止，暗沉如墨的黑暗。
黑暗中，一名少女蜷缩在墙角，一日又一日的过去，重复且枯燥，少女气息越发微弱，脸色惨白如纸，也许再过一些日子，她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直到有一天。
一个孩童也进入了这片黑暗。
那是一个男孩。
他穿着一身白衣，胸前钉着九根触目惊心的暗红长钉，每日承受着哪怕是修行者也无法抵抗的痛苦。
但男孩并不沮丧，他很喜欢说话，乐于分享自己所知的一切。
而她总是沉默，直到很久之后，她学会了笑，习惯了男孩的存在，男孩年龄不大，却很博学，通晓无数修行秘法与她从未听过的笑话与诗词歌赋。
还有一些时至今日她仍然无法理解的东西。
无论如何。
黑暗里的日子就像有了光，从此变得不同。
话总是有说完的一日。
心灵却不会因此而枯竭。
久而久之，男孩知道了女孩的病，亲手喂给她鲜血，但女孩需要的鲜血实在是太多太多，渐渐地，男孩记忆出现缺失，到最后，甚至彻底失去记忆。
女孩得了鲜血喂养，身体一日好过一日，那黑暗中的无数岁月，女孩已记不清究竟是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永恒。但那个男孩的模样，她永不会忘。
她从男孩口中听过一种关系。
叫做青梅竹马。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没有竹马，也没有青梅。
但她知道，这就是青梅竹马。
属于他们的青梅竹马。
白棠看着看着。
嘴角微抿，露出了一缕轻笑。
落在众人眼中。
恰似素月分辉，明河共影，惊艳了人间。
……
没有人知道白棠在笑什么。
但她眼中的笑意，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醒目，哪怕是看不到整张脸，依然能感觉到她在笑。
镜子骤然消失。
白棠的身影出现在了天空，她的眼前出现了两道台阶，一道向下，一道向上。
宁先生凝神看着玉简中的画面，“问心看不出究竟，那么问道，你又会选哪一条呢。”
没有任何的犹豫，白棠身影与两道台阶擦身而过，姿态素雅，向着前方虚无走去。
“两条都不选……”
宁先生眼神微眯，露出惊艳之色，赞道：“好一个白棠，好一个大道只在脚下！”
“我现在倒是觉得，你有希望与那位青衣姑娘并立第一。”
面容清癯的南宫先生，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微微点头，笑容越来越多。
拂尘一甩，虚空消失。
白棠的身影来到一座城中。
妖魔肆虐，残杀百姓。
修行者与之搏杀，但节节败退，一名妇女被妖魔徒手撕开，眼神残留着绝望，襁褓中的婴儿落于白棠脚下，哇哇大哭，白棠视而不见，依旧向前。
前方是城门。
“无情么？”
宁先生沉默，“倒也是成为大修士的绝好心性，只是，人族不需要那样的大修士。”
妖魔于白棠面前，接连残杀无辜生灵，面对百姓惨叫求救，白棠眼神平静，走出城门，直到异象消失。
有人对此极为称赞。
有人皱眉。
宁先生屈指一弹，一道灵光射入玉简，画面再次一变。
白棠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那座城中。
不一样的是。
李长青的身影，也出现了。
城池中，李长青只是一介凡人，拼命奔逃，躲避着后方一个蛛妖的追杀，没等他跑出几步，蛛妖喷出白色丝线，将他全身捆住，李长青不停挣扎，却无济于事。
白棠身影恰好出现。
李长青急忙哀求道：“白棠，救我！”
白棠停下脚步。
宁先生心中微喜，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下一刻。
一道湛蓝剑光亮起。
剑气喷薄，落入李长青腹部，径直洞穿，与后方的蛛妖双双殒命。
白棠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继续朝着城门走去。
宁先生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很快，他手指一点，灵光落入镜中。
白棠的身影第三次出现在那座城中。
这一次，她不再是修行者，而是一名大户人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