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没有打开酒瓶,只是细嚼慢咽的吃菜。蚂蚁看似憨厚,实际上出了那么多险象环生的任务还能活下来,他比大多数人都懂得趋利避害。
所以尽管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也没有踏入餐馆半步,只是站在门口处眼巴巴的望着。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不是肚子饿,而是肚子饿的时候只能看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
这段时间对于蚂蚁来说特别煎熬,也特别漫长,半个小时好像过了半年那么长。
半个小时过后,左丘才姗姗来迟。当蚂蚁看见左丘走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有认出来。
齐齐整整的头发、刮得干干净净的脸庞,一身光鲜亮丽的西装,淡蓝色的领带,棕色的皮鞋,抬头挺胸,眼中带笑,走起路来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一样。
蚂蚁脑海中只有两个字——风骚。
“哈哈哈海小姐,久仰久仰,仰慕多年,终得一见啊”。人未到,声先到,左丘迈着风骚的步子跨入餐馆,一边走一边朝店老板招了招手,
“老张,上几个最贵的菜,这顿我请”。店老板笑得大嘴开裂,说了声‘好勒’,兴匆匆的往后厨跑去。
左丘走到桌子前,掏出兜里的纸巾,仔仔细细的将凳子擦了一遍,坐下之后,又认认真真的将身前的桌子狠狠的擦了一两分钟,这才整了整西装,提了提裤子坐下。
“海小姐,在东海的时候就很想去拜会你,但苦于那个时候身份卑微不敢唐突,之后在天京忙于俗务,又错过了,真是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啦”!
海东青怔怔的盯着左丘,虽然隔着墨镜,左丘都能感觉到那道像是要看透他身体的凌厉眼神。
左丘摸了摸脸颊,认真的说道:“听闻海大小姐大驾光临,我抓紧时间洗了个头,刮了个胡子,从头到尾收拾了一遍,还看得过去吧”?
看了半晌之后,海东青略带嘲讽的说道:“听陆山民提起你很多次,我还以为你长着三头六臂”。
“哈哈哈,惭愧惭愧”,左丘不好意思的说道:“哎,跟他说了多少遍了,低调、低调,就是不听,这小子,就是喜欢吹牛,他是不是把我吹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
海东青不冷不热道:“他确实是在吹牛”。左丘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笑道:“海小姐快人快语,跟我一样心直口快,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就喜欢跟你这种没有弯弯绕的人打交道”。
说着,左丘呵呵一笑,
“但有一点他没吹牛,那就是我确实长得很帅,女人都很喜欢我”。海东青身上不自觉散发出一股冷意,要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确实杀不得,早已将他大卸八块。
“既然你自诩心直口快,那接下来,我有些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说到做到”。
店老板兴高采烈的端菜上桌。
“本店拿手菜,白斩鸡、糖醋里脊、火爆双脆,慢慢品尝”。左丘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送入嘴里,边嚼边说道:“八年前,我乔装成落魄书生进入民生西路嗯,不能说是乔装,确实也落魄。目的嘛,很简单,跟你当初扶持他一样,都是想帮他尽快成长起来”。
左丘吐出一块鸡骨头,用筷子指了指酒瓶,示意海东青打开。海东青眉头微皱,忍住削左丘的冲动,一把拧开了酒瓶。
左丘朝酒杯努了努嘴,见海东青嘴角发狠没有动作,说道:“我这个人呢,心情愉悦的时候思路就特别清晰”。
海东青冷哼一声,给左丘倒上一杯酒。左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吧唧吧唧了嘴唇,摇头晃脑道:“好酒”。
站在门口的蚂蚁看到这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再看左丘,觉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神一样的光芒。
左先生就是左先生,只一个动作,就能让飞扬跋扈的海东青倒酒,真乃神人也。
左丘放下酒杯,吃了块里脊,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跟你一样,打心眼的瞧不上他,只有小学文凭,几乎等于是个文盲,而且固执、古板,脑袋还不会转弯”。
“哎”,左丘摆着头抿了口酒,
“你是最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的,恨铁不成钢、烂泥扶不上墙,愁死个人啊”。
“但是接触下来,我才知道这小子隐藏得贼深,书法一流不说,讲起道理来一套又一套,道理比我都多,文言文比我玩儿得还遛,他娘的,要是小学生都是这个水平,那满街的大学生都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藏起来不敢见人”。
“渐渐的,我意识到他不是固执,而是有自己的原则,不是脑袋不会转弯,只是对这个世界还了解不深罢了”。
左丘看着海东青,笑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像,都是从刚开始的看不上到渐渐的发现这小子是块璞玉,都是从一开始的讨厌到慢慢的喜欢上了他”。
海东青嘴角微翘,这是她生气时的习惯性表情,但尽管心里很想撕烂左丘的嘴,但还是忍住没有动手。
左丘歪着头左看看、右看看,笑着说道:“都说了嘛,大家都是心直口快的人,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可以承认的,我就承认我喜欢他”。
“少废话”。海东青冰冷的说道。左丘缓缓道:“在东海的时候,除了张丽、黄梅、陈坤还有曾雅倩,你、叶梓萱,包括那个共荣商会阚吉林的干女儿,叫叫什么蒋琬的女明星,可以说都是我有意无意的鼓动他主动接触的”。
“不过,这不意味着都是我的刻意谋划,有些是歪打正着,有些则是顺水推舟,比如黄梅到海家的皇朝KtV当陪酒妹儿,陆山民去皇朝KtV闹事,这些事是发生在我去民生西路之前,跟我没有丝毫关系。再比如你弟弟海东来爱上阮玉,陆山民为了阮玉上门找你麻烦,这纯属偶然,不过我借助这些事件推了一把,要不然你不会那么早确定他的真实身份”。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还有两个意外的惊喜,一个是张丽,这女孩儿很不错,三观很正,要不是她引导陆山民走上学习之路,我还得多费点心思。还有就是曾雅倩,脾气虽然古怪了点,但对他的影响相当的大,没有她,陆山民或许不会去金融高专接受系统的学习。没有她,曾家当年和孟家那场争斗,陆山民就没法插足,就缺少了一个锻炼的好机会”。
“总之,东海那段时间,我并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大多数事情都是他自己干的,我只不过是偶尔帮他纠偏,或者把他引上更直接的道路而已,实际上就算没有我,该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是金子嘛,到哪里都会发光的,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说着看向海东青,
“但有一点你得感谢我,陆山民的脾气虽然好,但也并不是一个烂好人,以你的脾气,要不是我三番五次的劝他与你结盟,你们的关系或许不会有现在这么好”。
海东青冷冷道:“我跟他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好”。左丘叹了口气,
“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啊,你这样的女子古今罕见,堪称真真正正的奇女子,这都不知道珍惜,简直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海东青咔嚓一声捏断手里的筷子,冷声道:“别说黄冕不在,就算他在,这个距离,我要杀人,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左丘翻了个白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杀了我,你就不怕陆山民恨你一辈子”。海东青手里的筷子咔咔作响,碎成粉末。
左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朝酒杯努了努嘴。这一次,海东青没有动手倒酒,她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筷子的碎末从手指缝里缓缓流下。
左丘也没有催促,就这么平淡的看着怒不可遏的海东青。两人僵持了四五分钟,最终,海东青冷哼一声,粗暴的给左丘满满的倒上一杯酒,多余的酒水撒了一桌子。
左丘吓得赶紧张开腿,酒水滴滴答答从桌面流到了地上,但仍有部分溅落在了他的腿上。
“娘啊,我两千多块钱的衣服啊”。左丘哀怨的看着海东青,
“两千多啊,我就这一件能穿得出门的衣服啊”。海东青从兜里摸出两千块钱拍在桌面。
左丘赶紧拿过来数了数,又一脸哀怨的说道:“我说的两千多不是两千,是两千九百九十九块”。
海东青完全没想到陆山民嘴里的大军师竟然是个地痞无奈,又从兜里掏出一千块甩了过去。
站在门口处的蚂蚁嘴巴张大的合不拢嘴,他此时对左丘的佩服绝对不是五体投地那么简单,他此时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死缠烂打的让左先生教他几招与女人的相处之道。
左丘笑呵呵的把钱揣进兜里,缓缓说道:“真正的布局还是在天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