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办法……”旭尧一拍手道，“芥子世界。”
“芥子世界？”清禾没听说过。
“东荒密林到处都是发狂的魔兽，芥子世界又在密林深处，她和你一样，都是刚入门的本事，去了给高阶魔兽打牙祭吧……馊主意……”麟巧摇头。
“芥子世界可以延长时间么？”清禾看向旭尧。
“芥子世界就是时空重叠的小世界，外面一天，里面一年。”旭尧说道。
“嘿……”麟巧指着清禾，我忍你很久了，“我说你怎么听不出问题呢……龙鳞甲也就算了，五千灵石师兄我出的起。那密林深处是什么概念，中阶弟子没有师父领着，也是要折在里面的……不过是个比试，认个输怎么了，以你的本事，十年之后，谁还能轻易打得过你？”
清禾回神，“你相信我凭自己本事点星入命，没有和夙天阙双修？”
“咳咳咳……”麟巧没想到对方这么会抓重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憋了半天怒道，“你矜持点儿……”
清禾哭笑不得，难不成这仙山里，都是这种纯情男修。她看一眼旭尧，“多谢解惑。以后若有需要，定然相帮。”
小风观前，岁子枫双手抱头，翘着二郎腿，直截了当，“没戏。”
“如今已经没人找我们麻烦了，师妹无需如此紧张……”林秋道，“如果打不过，认输就好了……”
清禾看着努力修炼的莲雾，如果认输，就是认命呢？
两日前，黄沙洞窟之中，老和尚说过，“流火淬炼灵脉和灵识，你将比寻常修士更加敏锐。未来无限变数不可窥探，然而过往已是定法，若有机缘，你将会看到那些故事。此外，火流星生来意味着毁灭。你的劫难将比别的修士多出数倍，好在你的灵识敏锐，将会提前预知一些端倪。至于能否顺利度过，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将带来什么，但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她站在墙下，无法说出原因。
这些天来，小风观的师兄们一直在保护自己，可自己选了一条叛离的道路，注定要孤身一人。就如同今日，她无法诉说，也不被人理解。
“是啊，可以认输。”清禾垂下头。
就算不认输又如何，她的修为，在那可能的劫数面前，什么都不是。
岁子枫感受到墙下人的失落，他皱皱眉头。这个小师妹，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
是夜，小风观厢房中。
清禾眉头紧皱，识海之中，海浪滔天，她立于金色虚影前，看着其中的画面。
画面映出，比试第三日，自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提到半空，当着众多弟子的面，严厉质问，“操纵流火，身负邪术，你究竟是何人……”
《重火流星》的书卷在上空虚虚开启，一重术法右下角有一行注解小字，“破境入抱元，流火消散，可匿踪迹。”
清禾猛地睁开眼，浑身被汗水打湿。
拿着更换的弟子服走出道观，清禾走向河边。岁子枫睁开眼，又闭了回去，收回了散开的灵识。
感受到没有灵识注视，清禾趟过河水，衣服下藏着的乾坤袋中，拿出一张地图，萤火虫闪了闪，开始缓缓移动。
旭尧躺在一米宽的硬板床上，窗户被风吹开，身上有些凉。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床前黑色的身影让他差点尖叫出声。
一只手猛地捂住他的嘴，“是我。”
微弱的香气扑来，旭尧闭上嘴，身体忍不住向后挪动几步，“清禾师叔，怎么深夜拜访？”他手指一点，桌上烛火亮起，无边暗夜照亮了一个角落。
外面阴云遮天，一点星光都没有。
“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清禾关上窗户，坐在桌边说道。旭尧的屋子十分简陋，手指扶在桌沿上，能够感受到木头长年腐蚀的酥软油腻。这样的日子，甚至比不得人间普通百姓。
“师叔想问，芥子世界？”旭尧猜测道。
“不错。”清禾点头。
旭尧低着头，神色隐在灯火之下，“麟巧师叔说过，芥子世界太危险，不值当师叔您去一遭。”
“我有我的难处，必须要去，所以……”清禾说道。
“师叔您来找我，必然是观里几位师叔都不同意，还是不要一意孤行。”旭尧劝道。
“若是正常入密林寻找芥子世界的入口，定然不容易。”清禾犹豫一瞬，“可我想，你或许有办法。”
空气中，寂静不断弥漫。清禾指甲几乎陷进木头中，终于听到旭尧开口，“既然是小风观师叔都不知道办法，定然是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又为什么要告诉师叔您呢？”
听到他的话，清禾终于松一口气。这样，就是有戏。
“我知道，在这样的修士世界，有些秘密或是保命的底牌。我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情，反倒是自入山门以来，你处处关照我。”清禾斟酌着说辞。自己入山门，其他弟子或有打量，或有猜测，只有旭尧从来都是一视同仁，没有嫉妒，也没有谄媚。
“只是引路的小事，师叔无需放在心上。”旭尧摇头。
“这次不是帮忙，是合作，是交换。”清禾闭上眼睛，终于还是破釜沉舟道，“如果你要报仇，我可以帮你。”
旭尧猛地抬头，“你……”，他猛地闭上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你不贪恋术法修为，不贪恋管事的位置，明明入山的时候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却十几年守着比人间还要清苦的日子，一天天熬下去。我曾经很佩服你的定力，甘愿忍耐其他弟子的欺压。可我看见了……”
旭尧身体微微颤抖，自己入山门时的档案早已付之一炬，她竟然知道。
“你怎么看见的？”旭尧脑子快速转动，“你竟然有宿命通……”
在修士中，天命三通，宿命通可看过去，他心通可知现在，天眼通可窥未来。这是玄翎山的血脉才能承袭的高阶术法，清禾师叔，真是太可怕了。自己该庆幸她如今只有入命的修为。
“我没有……我一时好奇，去看了你入山门的档案，猜到的。”清禾不知道，自己的话在对方耳朵里多么蹩脚。
“你如何猜到我要报仇？”旭尧问道，他自问藏得很深。
“那个魔修押上主殿的时候，我经过看了一眼，他的身上沾着一些冉惑草。冉惑草生长在山间背阴处，东荒密林的路上少有，所以我想，不是巧合。”
“你知道……”旭尧站起身，“我修炼十三年，术法口诀背了多少，剑术修习了多少遍？”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清禾意识到自己有些考虑不周，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可是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只是想要和你合作，你如今还在藏拙，不就是说明，柳云柯的事情，只是其中一部分么……”
“与我结盟，以后内门的消息，就多一条消息的来路。你要是做了什么，也有人打掩护。”清禾抛出条件。
“师叔如今捏着我的把柄，难说哪一日不会告诉别人。”旭尧摇摇头，“除非，你发心魔誓。”
“天道在上，弟子清禾起心魔誓，旭尧弟子的前尘过往，绝不透露第三人知晓。违者即受天罚。”清禾说完，心口闪过一丝酥麻，是心魔誓起了作用。
旭尧叹一口气，“师叔，我要复仇的对象，可是那个人……何苦搅进来？”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在深渊沼泽之中……”两人对视一眼，恍然生出一丝惺惺相惜。
“她还是入局了。”旭尧站在窗边，原本低阶弟子的懦弱圆滑，被上位者的姿态彻底取代。
清禾离去，烛火未灭，一个墨色身影坐在了清禾的位置上。
“她若不入局，这棋就下不了了。”一把乌金扇在陋室之中，衬得周围的物件越发寒酸破落。
“如果不是阅历太浅，入门时日短，又没有靠山，她本可以过得更安稳一些……”旭尧背着手看着天外，阴风中带着湿冷，没有一丝让人愉快的气息。
“难得你活了这把年纪，还会对个小女修动恻隐之心。”陆清崖有些嫌弃，又有些苦涩道，“话说回来，我们这些曾经家族庇护的天之骄子，难道有过一日安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