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对布料痕迹，确实是这套衣服上撕下来的……”景星杓拿出魇兽口中的布料，贴在上面，几乎严丝合缝。
“位置不对。”玄镜突然开口。
林秋细细打量，拱手道，“掌尊明鉴，那日我与云柯师弟切磋，弦杀在胸口位置，自左至右，不过三寸。这证物划痕是从右至左，且足有五寸才能割下衣角……弟子弦杀痕迹向来细微，五寸以上的手法，在对战中从未有过。”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改变的……”小弟子质问道。
景星杓道，“秉掌尊，布料划痕细密，是中阶术法的痕迹。只是难以分清是剑气还是弦杀。”
岁子枫觉得不对，这件事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弟子愚钝，有些话想问……”清禾突然开口。
“既然愚钝，就不要在这里混淆视听……”柳玄袖子一甩道。
“如今事情线索指向小风观，我和各位师兄自知清白，却无处辩驳。不知仙家圣地，可有什么还人清白的法器，比如吃了就能吐真话的丹药，或者让灵识记忆重现的法宝……当得证明，那日云柯师兄衣角并未掉落，我等也不曾见过魇兽……”
“小丫头天赋惊人，脑子也挺好用啊……”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对自己这边不利，索性釜底抽薪，季芜素手托着下巴，看得饶有兴致，心里想着拿什么宝贝才能把人换过来，比如一条矿脉，她记得岑寂如今最缺灵石，连个像样的法器都没有。
“说起来，辛长老的紫雷鞭，是最好的问灵法器，若是有弟子撒谎，灵识就会遭受雷击惩罚……”闻人越开口道。
太史辛一把年纪，眼皮半闭，摆手道，“证据确凿的事，别在这里折腾我老头子……”
“哪里证据确凿……”清禾不甘道，“那些小弟子摆明想要脱身了事，为了自救根本不会在乎别人死活；这衣服分明不是当初那件，或是有人栽赃也未可知。青沱山是东洲三山之首，青延峰又是主峰之首，仙家最强最厉害的修士就在大殿之中，却由着几个小弟子混淆视听，不顾真相么？”
“放肆！”柳玄一道掌风打下，岁子枫瞬间移步至清禾身前，生受了这一掌。
虽是惩戒，但力道丝毫不减，纵是灵照巅峰的他都几乎昏厥，若是清禾，怕是灵台被毁都有可能。掌尊出手竟是毫不留情。
“师兄！”清禾扶住岁子枫，对着柳玄怒目而视。只是落在柳玄眼里，不过蚍蜉撼树罢了。
“真相，向来是这天底下，最难得的东西……”陆清崖摇着乌金扇踏进大殿，夙天阙越过他，走到大殿之中，“师父，各位长老……天阙方才去查看了魇兽尸体，此魇兽是契兽，其中灵气已经被契主吸食殆尽。只要查找短时间内修为提升异常的弟子，就能找到真凶。”
夙天阙说完，小风观众人的脸色立即变了。
“修为提升异常？”季芜手指点点下巴，笑道，“真有意思。”
“看来我错过了一段好戏……”陆清崖在季芜身边落座。
“你的戏可不少……听说一出关就收拾了弟子阁……哎……当时那丫头也在，还真是巧啊……”季芜美目流转，“不过五天就折腾出这么些事情，若是再过几年，整个青沱山也能被她祸害了……想来我那几个山头是不够看了。”
“哼，贼喊捉贼，如今还有什么话说？”太史辛闭着眼，嘲讽道。不用拿着法器挨个问灵，省了不少麻烦。他并不关心什么真相，一个弟子死了算什么，青沱山这么多山峰道观，这么多弟子。
“修为提升异常，是说我么？”清禾指着自己，疑惑道。
“掌尊明鉴，小师妹她是在观中点星入命的，这些日子我们同进同出，不可能接触魇兽。况且与魇兽结契之法凶险无比，若是没有中阶以上修为，根本不能顺利利用魇兽吞噬他人灵力，何况师妹一个凡人……”林秋急忙解释道。
清禾听明白了。这是说她利用魇兽吸食他人灵力，以获得修为提升。她的所谓天赋卓绝，瞬间变成了邪术逆法。如此反转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这就是仙界么？
“强者让人敬畏，若是过于强了，就会变成邪魔，人人喊打。人间事总是这么玄妙无常……”陆清崖戏谑道。
“四日前，我们还曾在拍卖行见过，不知三日功夫点星入命，修的是哪个功法？”夙天阙直中要害。
清禾的脸立即变了。她看向夙天阙，这人似乎直接认为自己就是凶手。可是除了凶手之外，谁又能如此笃定？
她环顾四周，大殿之上，除了柳玄急于定论，其他长老并不在意，反而乐得看戏。台下，景星杓秉公办案，虽则线索引向自己这边，终究是有理有据。那些小弟子寻常就跟着柳云柯欺软怕硬，此时只想着把自己摘干净。自己这边的师兄们这几日不离道观，也没有嫌疑。
只有这个夙天阙，最为可疑。
只因他凭着一句话，就将自己推入死路。若非仇敌，不至于此。可他们除了那次擦肩而过，并无交集，何来恩怨。
“七法轮，十二经脉，引气入体，运行三十六周天后，依次点亮七法轮，可入识海寻找命星……”清禾开口，娓娓道来，“观中书架上的入门书籍，百万余字，总结起来不过寥寥几句。我顺着这些重复的话修炼，第一天勉强运行周天，第二日点亮法轮进入识海，第三日摘命星回归丹田。如此而已，难道点星入命还有别的功法？”
夙天阙看着清禾，这个女修神色凛然，小小修士在大殿之上不畏不惧。若当真三日入命，此后青沱山未必没有她一席之地。可她太肆意了，这样的性情迟早会引来杀身之祸。
“一日生气感，行周天；一日观法轮，入识海；一日摘命星，归丹田……真是……狂妄！”季芜素手拍了拍掌心。
“若是有……”只听清禾突然看向夙天阙，嘴角微微勾起，声音突然变得缠绵缱卷，“便是第二日深夜，我偷溜出观，与夙师兄，春风一度，才能这么快点亮法轮入识海……”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岁子枫腿脚一软，被林秋暗中扶住。骷髅手臂一伸，挡住莲雾的耳朵。自始至终懵懂的莲雾还不理解春风一度的意思。
如今她看得清楚，大殿上的人只等着找个合适的人选交差，根本没有公道可言。自己和诸位师兄想要脱身，拉夙天阙下水转移话题，虽有些昏招，却未必不是上策。
她在赌，赌夙天阙在这件事中，并不干净。
“天阙，你！”柳玄果然被转移注意力，白色的胡须气得不住颤动。陆清崖乌金扇一展，遮住嘴角。季芜抿着嘴，肩膀抖个不停。
“师父，弟子……”夙天阙瞪着清禾，语无伦次。
清禾指甲狠狠掐着大腿，这才保持住欲说还休的表情。
她翻了那半日的书卷，不是白翻的，至少知道有个偏门叫做双修。高阶弟子与低阶弟子双修，可以快速提升低阶弟子的法力。如今自己的灵气尚未稳定，若是真的细查，难免让人发现蛛丝马迹。这个说辞虽然损人不利己，但好处实在太多了。
对不住了兄弟，你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应该还没找道侣吧……
夙天阙被她看的耳朵泛红，更加坐实了清禾的说辞。
“掌尊……”一个弟子突然来报，“在东山密林发现一位入侵的魔修，经过询问，他是因为魇兽误入密林才追过来，如今已经指认，是今日砍杀的那只……”
清禾的脸瞬间石化，转头瞪向弟子，你怎么不早来几息……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
那弟子没有注意清禾的神色，倒是被景星杓收入眼底。
这个女人，谎话连篇，定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