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湛怒向单青,含泪道:“二哥,你怎忍心伤害落儿?这到底是为什么?”
先前说话的女人闪身出来,正是班汗达。班汗达瞪向秦佑臻,怒不可遏道:“当然是为了报仇雪恨!”
言崇怒道:“贱人,你果然不安好心。”
班汗达恨道:“不安好心的是你们汉人。若非甄刚杀死我姑姑,单青又怎会痛失爱人。可怜姑姑惨死之时,腹中已怀有身孕。”
众人听闻心内暗惊,不约而同望向单青。单青浑身乱颤,双手握拳,咬牙道:“不杀甄刚,誓不为人。”
常湛皱眉道:“当日紫荆关一战,西夏伤亡惨重却始终查不出真凶,时过境迁,二哥怎能确定便是甄刚?”
单青红眼道:“锦衣,面具,赤空掌......只恨我有眼无珠认贼为兄,”说着掏出块玉佩,忍泪道:“这便是当年凶手所留,以妹妹神思,想必不难猜出它主人。”
见秦佑臻默然,言崇急道:“便是甄刚所为,可落儿和嫂嫂是无辜的。”
单青暴怒道:“难道我的妻儿就该死!?”
言崇手握剑柄道:“那你为何不去找甄刚?”
秦佑臻恍然道:“原来二哥为赤空掌所伤。自知命不久矣,只大仇未报怎能就死,无奈甄刚诡诈无情不肯现身,唯今只有《七宝八相图》方能引人入局。”
言崇怒道:“单青,你好卑鄙。”
单青面无表情道:“妹妹既已知原委,就请借宝图一用。”
秦佑臻长叹一声,望向落儿道:“若是常湛遭人毒手,二哥必当倾尽所有助我报仇,想不到,”说到这里苦笑落泪,惨然道:“在二哥心中,秦佑臻终究是个汉人。”
见单青缓缓跪倒,班汗达怒道:“你做什么!妖女的话岂可当真?”
话音未落,言崇身子一晃,只听啪啪两声脆响,班汗达脸上已然挨了两记耳光,登时脸颊乌紫头脑发胀。
单青惊骇道:“妹妹,千错万错都是二哥的错,求你不要,”
秦佑臻愤然截话道:“这是她方才伤害落儿的奖赏。”说完转身便走。
常湛轻声叹道:“《七宝八相图》现藏于赫九霄骨灰中,待到二哥大仇得报,还望完璧归还。届时,嫂嫂落儿若有损伤,休怪弥蓝山无情可讲。”
见常言也走远了,班汗达方缓过神来,吐了口血水,恨道:“咱们走着瞧。”
言崇追上秦佑臻,不解道:“掌门师姑,为何不令弟子抢人下来?班汗达心狠手辣,万一,”说到这里不禁忧心回头。
秦佑臻道:“你既知她心狠手辣,就该清楚那些雷火不是摆设。”
言崇气的双拳紧握,发出咔咔声响。
常湛道:“四弟暂且放心,他们未达目的之前,落儿和嫂嫂不会有事的。”
言崇无奈,只得咬牙离去。
见秦佑臻等回来,熊掩玉急奔上前,关切道:“姑姑和妹妹呢?”
言崇强做淡然道:“没事了。落儿想念二叔,要往峨眉住几天。”
熊掩玉有些失望,不舍道:“何时能回来?”
言崇心内一叹,轻拍徒儿肩膀道:“不会太久的。”
众人匆匆上路,行出三天,来到一处岔口,忽见白涣从道旁转身出来,见礼道:“掌门师姑。”
言崇下马奇道:“二哥怎会在这里?”
白涣笑道:“我陪你二嫂往西川镖局探亲,想着神农门的喜宴也该散了,算着日子来这里碰碰运气,不想真的遇见。”
见熊掩玉上前行礼,白涣拉住笑道:“玉儿难得出来一趟,不妨向你师父告假两日,往镖局逛逛,如何?”
熊掩玉求之不得,只因秦常都在,断不敢开口,只看着言崇,满眼恳求道:“师父?”
秦佑臻只说了声“代我向姜总镖头问好”便打马离去,常湛向白涣躬身一揖上马紧追不舍。
言崇不及多说,拉缰绳道:“听你二师伯的话便是。”说着跃上马背,一声吆喝奔远了。
如此日夜不息的赶了几日,眼见并非回家之路,言崇一面纵马狂奔一面向常湛道:“三哥,掌门师姑要去哪里?”
常湛道:“峨眉。”
言崇寻思片刻,自语道:“原来掌门师姑早有盘算。”
三人日夜兼程,不一日来到山门,但见腾善迎上道:“见过掌门师姑。”
常言下马问候,腾善点头,又忙回道:“弟子日夜值守,尚未见到人来。”
秦佑臻下马道:“辛苦了。”说着打量四周,寻至一棵樱花树下,朝林中望了望,摆手道:“咱们走。”
四人鱼贯而行,走了半个多时辰,前方豁然开朗,一片草地映入眼帘。秦佑臻放开马儿,唤来一对白毛赤目犼,轻抚脖颈道:“在这里守着,不许外人靠近。”
腾善看了看天色,掏出干粮递给大家,轻声道:“掌门师姑,二弟只怕还要耽搁一回。”
秦佑臻点头道:“时候尚早,你们正好趁便歇一歇。”
四人默坐无语。仰望天空,见一大块云彩镶着淡红的边,似乎凝在那里不动,可稍一愣神,却又早已飘远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一声呼哨响起,常湛言崇忙起身相迎。不多时,两人引着白涣匆匆走来。见秦佑臻神情凝重,腾善躬身道:“掌门师姑放心,今夜一战,弟子辈誓死保夫人落儿周全。”
秦佑臻慢慢摇头道:“若要你们用命来换,纵然救回来,还有什么趣味?”说完正色道:“赤空掌非比寻常,千万小心应对,绝不可莽撞搏命。”
四人躬身齐道:“是。”
五人沿山中密道而上,到达山顶后依计划分头行事不提。此刻月隐云间,点点星光照耀夜空,静寂中清风拂面,沁人心脾。
来到素心斋后的祠堂,见一道姑提灯掩门出来,秦佑臻闪身避过,等人走远,方悄悄进到里间。借着油灯微光,隐隐可见供桌上整齐排列的灵位,最下方的正中位置,赫然立着一块崭新灵牌,上书名姓:赫九霄。秦佑臻心中一痛,落下泪来。
正自悲伤,忽听脚步声响,忙猫腰躲在供桌下。不多时,微光一晃,一个影子闪进来。那人驻足凝望片刻,将装有赫九霄骨灰的盒子包好负在背上,哭道:“霄儿,我这就带你回家,回到无忧无虑的草原,永远不再为他烦恼,”说到这里已是哽咽难言。
秦佑臻听出是乌布雅,暗叫不好,才要现身,忽听得门口一人阴森森道:“想要回家,就等下辈子吧。”
话音未落,掌风扑面而来,乌布雅慌忙矮身躲过。谁知掌风到处,竟将一旁的石墩生生震裂,吓的秦佑臻不由得把头一缩。乌布雅心内惊骇,起身跃出窗外。那人呵呵一笑,双掌向外张开,好似蝙蝠般飘身钻出。
见来人抢夺骨灰盒,乌布雅拔剑回砍,不料却被一股奇怪的内力吸住,虎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啊的一声长剑脱手,跟着站立不稳,直挺挺向前摔倒。眼见黑影扑上,乌布雅双眼一闭,紧紧抱住骨灰盒,只待受死。
忽听单青声音道:“大哥,小心有诈。”
抢夺骨灰盒的黑影正是如来圣手甄刚。他扑向乌布雅这一掌,本已用足十成内力,猛听单青说话,心中暗惊,口中说着“谁来信你”,却又不觉将掌力减去五分。
只听一声闷响,乌布雅身子飞起又重重落地,随即吐血昏死过去。甄刚抢步上前踢开骨灰盒,果见里头藏着本图册。拿在手中,喜的浑身发颤道:“《七宝八相图》!”翻了两下,陡然变色:“不对,怎么只有一半?”说着便欲再往盒中翻找。
忽听单青道:“不用找了,另一半在这里。”
甄刚凶光毕露道:“拿来。”
单青将半本图册收好,挺身道:“那就要看大哥有没有这个本事。”
甄刚嘿嘿笑起来,讥讽道:“中我赤空掌竟能苟活至今,单统领真是命大。”
单青淡然道:“老天要我手刃仇人,自然不肯这么快收我。”
甄刚冷笑半晌,咬牙道:“你找死。”说着双掌推出,飞身跃上,与单青斗在一处。
斗到五十招开外,单青右臂受掌,剧痛之下长剑撒手。甄刚哈哈大笑道:“老子这就送你见阎王。”说着双掌变爪,直戳单青面门。
便在此刻,一人呼啸迎上,却是赫九生来到。赫九生上来便是以命相搏,一时间逼的甄刚连连后退。单青虽得借机喘息,怎奈臂膀折断,旧伤发作,想要挣扎再战,却是万万不能,不觉一阵心灰意冷。
见赫九生渐落下风,单青掏出半本图册,凛然道:“甄刚,你还不住手?休怪我将图册毁之殆尽。”
甄刚听闻随即跃出圈外,咬牙怒道:“你敢毁我图册,定将你主仆挫骨扬灰。”
单青充耳不闻,却怒向赫九生道:“谁叫你们回来的?”
赫九生单膝跪倒,含泪道:“姑娘待统领情深义重,统领如何忍心背叛?”
见单青不答,赫九生忍气道:“若非受那班汗达挑唆迷惑,怎至今日?”
话音未了,一支冷箭激射过来,正中赫九生肩窝。
班汗达闪身出来,怒道:“大胆狗奴,竟然跑来坏我大事,活得不耐烦了?”
赫九生暴怒骂道:“贱人,我杀了你!”说着硬生生拔出中箭,扑将上去。只是跃至半空再难支撑,重重跌落在地,口中黑血喷涌,登时昏厥。
单青急痛攻心,愧怒交加,颤声怒道:“贱人!”
班汗达哼了一声,不屑道:“没用的东西。姑姑若地下有知,定不会原谅你。”说着把剑一横,怒道:“交出图册,留你全尸。”
单青忽然仰天大笑,两行热泪滚落,看着地上躺着的乌赫,将图册攥在手中,一字一句道:“想要图册,就往阴曹地府里找。”
甄刚抬手抽了班汗达一个耳光,怒道:“贱人,谁要你多事?”
班汗达捂脸惶恐道:“属下自有办法令单青就范。”说着一拍手,令人抬出两个竹笼。
甄刚一见,转怒为喜道:“做的好,做的好。”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明叶天摇动竹笼,惊惧道:“甄刚,你要做什么,还不快叫他们放下落儿?”说着哭道:“孩子,孩子,不要怕,有娘在这里。”
落儿隔笼去抓妈妈的手,始终够不到,小嘴一扁,放声大哭。
单青急道:“落儿不哭,落儿乖,二,”说到这里,“叔”字却再难出口,不禁滚下泪来。
班汗达面现得色,哼了一声道:“快把紫金令和图册交来。”
想到当日莲达一尸两命,赫九霄为己惨死,单青收了泪水,冷冷道:“甄刚,你果然畜生不如。夫妻之情可以不顾,难道连亲生骨肉也舍得?”
甄刚脸上阴云闪过,皮笑肉不笑道:“无毒不丈夫,都要像单统领这般儿女情长,如何成就大事?你有今日,焉知不是用情太过?”说到这里,伸手从笼中拎出落儿。孩子吃痛大哭,冲单青张手道:“二叔。”
单青把脸一扭,强忍泪水不为所动。甄刚哼了一声,又将明叶天扭出来,推至单青面前,阴森森道:“也罢。好歹你我兄弟一场,今日大哥便亲自教你如何成就大事。只要你亲手杀了这贱人和野种,我便饶过你的两个手下,怎样?”
单青惊的说不出话来,暴怒道:“畜生,她们,她们是你的妻女,你,你,”说到这里只觉天旋地转,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咬牙道:“甄刚,你若是男人,就放了她们,图册,我给你便是。”
甄刚忽然暴怒,甩手将落儿抛出。眼见孩子落地,明叶天登时昏死过去。单青拼尽全力跃起接住,跟着重重摔下,痛的几乎窒息。一口鲜血喷出,吓的落儿哇哇大哭。
甄刚撒手将明叶天丢在地上,脸色忽明忽暗,上前揪住单青,满目狰狞,附耳低语两句。单青听闻犹似五雷轰顶,满目惊骇的望向落儿。
甄刚一把夺过孩子,踢开善青,将落儿擎在手中,发狂道:“背叛我的人都该死!哈哈哈,世人都赞单青真男人,格尔格如此,莲达如此,明叶天也一样。既如此,我要你看着她们一个个因你而死,更要你眼睁睁看我亲手杀了这小杂种!”
班汗达见甄刚发狂,不由得怔怔后退。明叶天忽然转醒,惊见女儿脸色惨白早已哭不出声,拼尽全力扑将上去,颤声嘶吼道:“还我孩子!”
甄刚看着单青,笑声变的毛骨悚然,忽然手腕一抖,将落儿狠狠摔向石阶。与此同时,双掌变拳,纵身跃起,老鹰抓小鸡般砸向明叶天。
说时迟那时快,常湛言崇同时飞身而至,一人抢下落儿,一人去接甄刚杀掌。跟着砰砰两声响,班汗达中枪身亡。
秦佑臻奔向单青,猛觉脑后冷风不善,未及多想,忙朝一边扑倒。眼见数不清的利箭铺天盖地射过来,逼得她就地翻滚,唬的常湛惊道:“臻儿小心。”
腾善白涣飞身跃上,一面格挡一面将掌门师姑掩护至一棵大树后,随即迎上杀敌。彼时两个黑衣人腾空而出,一言不发齐齐挥掌扑向常湛。猛见腾白双剑砍将过来,其中一人只得回身应战。
秦佑臻看的眼花缭乱,虽手握利器,却不敢善动,见落儿缩在石凳后哭泣,上前一把抱住,安慰道:“落儿不怕,姑姑在。”又见明单昏迷不醒,只得耐心守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