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源道：“什么猜测？”
许夜斟酌着说道：“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上湖村的人，不是被画皮鬼所杀？”
吴之源一愣：“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许夜道：“我是在想，画皮鬼虽然喜欢剥人皮，但也不是每次杀人都剥皮吧，之前死的关定明，就没有被剥皮。而且，上湖村死了数百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说，这画皮鬼也没必要把这几百个人一个不落全都剥皮吧？”
“唔……”
吴之源一听，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画皮鬼喜欢剥人皮，因此一看到人皮被剥的死者，人们下意识便会觉得这是画皮鬼干的。
但画皮鬼剥皮，是基于需要、或者喜欢，并不是说它们杀人必须剥皮。
一个村大几百人，其中还有老人和孩子，画皮鬼不可能无聊到将全村人的皮全都剥下来。
之前他们都断定上湖村的血案是画皮鬼所为，也没有人去细想，反而将这一重要的现象给忽略了。
许夜这么一说，吴之源立刻就想到了，思索着道：“照你这么说，这事确实是有点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之源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许夜，眼睛一亮，道：“如果不是画皮鬼干的，那会是谁干的？”
许夜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一个‘养尸胎’，而这个养尸胎的养胎鬼恰恰又将临盆生产了，这个时候，它需要一次性吃掉大量的阳魂，以保证鬼胎顺利产出。那么……”
吴之源道：“你的意思是，上湖村的人，全都是被养胎鬼吃了阳魂而死的？‘养胎鬼’是鬼，难道它还会在吃掉阳魂之后，把尸体的皮都剥掉，将其嫁祸给画皮鬼不成？”
许夜点头，道：“不错，养胎鬼不是人，当然想不到‘嫁祸之计’。但是，‘养胎鬼’自己是不能生孕的……”
吴之源听了，蹭地站起身来，一脸震惊地看向许夜。
他看了许夜一会，然后从书案后出来，就在屋子里，缓缓踱着步子，低头思索起来。
“养胎鬼”自己是不会出现的。
它首先需要是一具女性死尸，然后有人类男子在背后操作，她才会变成“养胎鬼”，孕育鬼胎。
因此，只要有“养胎鬼”出现，那么就几乎必然代表着——
吴之源突然站定身后，回头看向许夜，道：“也就是说，咱们县里，有人在养鬼。”
“养尸胎”，只是过程，“养胎鬼”产下的“鬼胎”，才是他想要的产物。
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养鬼的方式。
许夜点了点头，道：“如果我的这个推论成立的话，那么恐怕是的。”
“你有证据吗？”
许夜当然有证据，只是这个“证据”，他没办法拿出来。
吴之源显然也不认为许夜能拿出什么证据来，他紧接着说道：“等镇夜司的人来了，他们可以从尸体上查出那些人的死因。如果他们能够确认这些人不是被画皮鬼所杀的话……
那么你的推论，就大有可能成立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许夜一听这句话，心里顿时想道：“这镇夜司，不会就有跟他一样的‘阴灵画师’吧？”
如果说，这世上还存在其他的阴灵画师，镇夜司作为专司阴鬼的部门，那么大概率是会有的。
想到这里，许夜对这个神秘的“镇夜司”，竟有些期待来了。
吴之源这时，已经重新坐回到书案前，他望着许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许夜——”
许夜从沉思中醒过来，连忙走了过去。
吴之源道：“既然你有想法，那就按照你的思路查下去。不论涉及到谁，这件事情，你要一查到底。”
许夜闻言大喜，有吴之源这句话，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了。
这吴之源是碧渚县的“父母官”，有他支持，这事就好办多了。
“这件案子你要是能破了，那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我亲自到上面去给你请功。届时给你捞个正经的功名出来，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多谢大人。大人栽培之恩，许夜没齿难忘。”
有功名，那最差也是个从九品。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他就是朝廷命官了，到时候县令即便想要拿掉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跟他现在的“捕头”有天壤之别。
吴之源对许夜的态度很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去吧。”
回到快班房，几个捕快正在忙碌着，一见他回来，张青立刻上前迎过来，道：“头儿，你可算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都要去大人那里找你了。”
许夜道：“出了什么事？”
张青低声道：“出命案了。”
许夜一喜，道：“又死人了？”
“呃……”
看到许夜的反应，众人都是一愣，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许夜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将脸一拉，沉声道：“怎么回事？”
张青道：“行运赌坊的人刚刚来报案，说他们赌坊的管事突然发疯，撞柱而死。”
许夜听了，微微吃惊道：“钱进？”
张青闻言，更加奇怪，道：“头儿认识他？”
许夜连连摇头，道：“不认识，只是听人说起过。”
张青这时，突然凑到许夜身旁，耳语道：“以前幸运赌坊，每个月固定会孝敬给咱们二十两银子。现在葛头儿不在了，这事是不是正好可以去……”
许夜道：“这事你去办，以后钱也由你来收，以我的名义收。”
张青顿时一愣，往常这些“孝敬”全都是葛元彬亲自去收的，因为他是葛元彬的亲信，这才知道一些数目。
一般的捕快，那是连数目都不知道的，节日里能分多少钱，全看捕头的心情。
他没想到，许夜竟然对他这般信任，将这样的事情也交给他来办。
张青动容之余，顿时有些感动。
还不等他说什么，许夜便一挥手，道：“走吧，瞧瞧去。”
行运赌坊来报案的，是个伙计，此时还等在外面。
在去行运赌坊的路上，许夜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上午，钱进还是像往常一样来到赌坊上班，只是看他的状态不是太好，满是疲惫的样子。
大家都以为是他晚上操作过度了，也没人在意。
岂料，就在两刻钟之前，钱进突然发疯，大吼大叫，满嘴胡言乱语，见人就抓，说什么——
“鬼来害我了，鬼来害我了……”
他发了一会疯，直接就撞到了柱子上，然后就死了。
许夜问道：“他说闹鬼，你们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那伙计摇了摇头，道：“我们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再者说，我们赌坊向来都是晚上营业得多，从来都没出过事，大白天的又怎么会闹鬼？”
……
来到赌坊，里里外外早就围了一大群人。
众捕快见状，立刻上前，将闲杂人等都驱赶走了，让开一条道路，让许夜他们进去。
大堂里，一根柱子旁，倒毙着一具尸体。
柱子上染了一大片血，地上的尸体仰面躺着，头发衣服都很乱，满脸鲜血，额头破了一大块。
死者不是别人，正是被许夜“借过钱”的钱进。
许夜叫张青带人去盘问目击者的口供，自己则取出画具，先将现场的尸体画出来。
尸体画完后，一块虚拟面板便出现在尸身上空：
【死者：钱进】
【死亡时间：嘉丰二十九年二月二十二】
【死亡年龄：三十四岁】
【生前职业：赌坊管事】
【尸言魂念：我被鬼给魇住了】
【死因：撞柱而死】
【可提取灵机：体魄】
【体魄增强：每过一天，体魄便会增强一分】
【此灵机是否提取？】
见到有一条灵机可以提取，而且是极为有用的“体魄增强”，许夜不禁大喜过望。
以至于他一时竟忽略了，钱进的“尸言魂语”。
钱进，葛元彬，两个毫不相干之人，他们的“尸言魂语”，竟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