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到医院的ICU病房去探视。
电梯门一打开,入目大厅和走廊光线就很幽暗,沿路排列的一些塑料休息椅上,或躺、或坐,几乎爆满,没坐人的地方也搁着毛巾毯、塑料盆、行李包之类的杂物……
这混合出的浓烈气味儿,我那娇生惯养的妈咪居然也能忍受,细皮嫩肉的胳膊上,确实有若干星星点点的蚊子包……
一瞬间,满腹辛酸汹涌至眼眶,却被老妈一把拉到一个小窗口,指着躺在里面的人,对我说:
“快看看,你爸爸就是躺在里面正数第一个,插着氧气管的那个……”
“我爸怎么没被绑着手脚?”我看其他人似乎还被束缚着。
“其他都是刚做完手术的病人,麻醉结束,会出现幻觉,会疼痛,会难受,手脚不绑牢,他们会乱抓胃管和氧气管,会有生命危险的……你爸,是一直昏迷不醒,当然不一样!”老妈解释得相当专业,我却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妈,我爸需要做手术吗?”
“唉!手术费用很高,而公司的账户也全部被银行冻结了……”老妈一脸愁苦,我却不以为然:
“可,不能向叔叔、阿姨借点钱,先应个急吗?”就是百把万也不是什么大数字呀!公司缓过来了,不就没问题了吗?
再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公司资金跟个人账户又没关系,怎么就会穷成这样呢?这不合理呀!
我妈却回道:
“你知道,树倒猢狲散……现在,他们都对我都避之如洪水猛兽呢!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也不敢惊动他们,万一再急出个什么好歹来,我真的只能去跳楼了!唉!”
“妈,别着急,总会想出办法来的,您刚才说……”我话还没说完,老妈就抢先拉着我的胳膊,说道:
“我们先去餐厅用餐吧!一边吃,一边想办法。”
“可是……”被她一打岔,我都忘了要问啥了,又不能冷场,忙懂事地回道:
“妈,我们还是省着点儿花吧,我吃点儿小笼包就成!”我这么贴心,老妈甚是感动,忙摇摇头,豪迈地回道:
“那怎么行?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吃顿饭的钱,妈妈还是有的。走!我们去吃自助餐,那里管饱!”
正屁颠屁颠跟着老妈打算饕餮一番,却见进的是一家素餐厅。
“……”老妈!知道你女儿是迅猛龙(谁喊我霸王龙,谁是我仇人!),怎么能带我去啃草?!!
可看到老妈眉开眼笑的样子,我颓然收起了自己准备攻击的獠牙,偃旗息鼓了。
“简单,这里的素鸡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有肉的味道哦!”老妈一脸讨好地指指那盘油亮亮的素鸡,等着我选择。
“是吗?”我将信将疑地夹了一块,然后,暗暗吐槽:
这要饿多少顿,才能产生如此美妙的幻觉,我严重怀疑老妈这几天吃的都是白米粥,外加老咸菜!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似乎较劲儿一样,老妈非得我表态。
才从“朱门狗肉臭”的圈子走出来,看到老妈变化如此剧烈,有些惆怅。
虽惆怅,却不能有失体面,婉转地回道:
“妈,咱不要停留在食物的滋味儿上,好吗?咱来商量一下,如何能从食物链底端重返顶端?!”
我深信,说这话的时候,牙槽已经被我咬碎了,我闻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儿。
事实上,我是闪到舌头了,由于没有触碰到肉食,我的牙齿很不安分地打起了舌头的主意,这一点,我的大脑一直在冷眼旁观……
“简单,这一次,似乎只有你能帮我们了。”老妈放下碗筷,神情肃穆地望着我。
被她这么给予厚望,我一阵肾虚,忙谦虚反问道:
“您确定,我有用?咱家公司这块儿,我从没接触……”
“不用管公司,不用!真的不用!”老妈那急切的语气,似乎麻将台上被人截胡一样。
“那我这模样,也不值几个钱啊!妈——”我上下温柔地抚摸了自己一周,觉得分量是喜人的,可模样瘆人啊!
“模样也不是问题。”
“……”这语速,老妈!你申奥没?还有,女儿这模样都不嫌弃?怎么会有如此饥不择食之人?会不会是重口味的大变态?!
想一想,不由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