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
无尽的光芒。
一缕酥麻的感觉在秦九身体里蔓延。她似乎开始膨胀、上浮。而后所有的热量都被夺走，像是从水中浮出，坠向冰冷的虚空。
光线变得扭曲模糊，成为点点尘埃。它们带着音调扭曲的呓语，像某种无意义的电波。
火焰从五脏六腑中燃起，将她煮沸。每一根神经都在灼痛。
她强忍着这种感觉，再次看了眼走向远处的守卫。
而后飞速上升，跌入一个银白色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你生来就有这些？”报童打扮的少女向她哭喊。
“莎拉，我好想你。莎拉。”行将就木的老者缩在角落里呢喃。
“可是，母亲，我想出去走走。”少女低着头自言自语。
“老师，你别过来。我一定听话。”男孩低声恳求。
“星空！陨石！我将接近真理！”青年仰天长啸。
“唔……”中年人盯着秦九，而后逐渐消散。
……
“呼！”
秦九猛地坐起来，发了会儿愣，然后又重新摔回床上。
特大号枕头陷进去，包裹住她的脑袋。
刚刚做了奇怪的梦。自己打死了老板，然后还穿越到其他世界。乱七八糟的。梦中似乎挺合理，醒来才觉出荒唐。
秦九歪头看了一眼时间。闹钟还有十分钟才会响，但她已经不打算继续睡了。
翻身下床，而后便拿出哑铃锻炼。今天的哑铃格外轻。
她隐约记得自己会一种功法，能够提升锻炼效果，却怎么也想不起行炁路线。
算了。秦九随手将哑铃掰开，塞进身前的自动贩卖机里，准备吃早饭。而后她推开衣橱，走到工位中坐下。
老板坐在她对面，盯着她道：“小秦啊。有个金色的人在追杀我们。你去把离职申请填了吧。”
秦九点点头，转过椅子，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初中同学。
“我是这里的人事。”那人说。“大猩猩，你还是老样子，穿着你那双古怪的袜子。”
秦九点点头。
“要点什么外卖？你好像喜欢吃烤蛇。”那人又接着道，而后递来一根腊肠。“喏，给你。”
秦九伸手，但没接到。
对方并未理会，而是自顾自继续说：“听说你学会了一门功法？你是要去当和尚？”
“对。明天先去试岗，转正有五险一金。”
秦九回答完，又扭头看向另一边。
“所以，妈，你不用担心。”
“但你已经没法继续生活了。”
“为什么？”
“两年多了。你没消息两年多了。所有档案都丢掉了。你是个黑户。”
“啊？我去做什么了？”
“你去当土匪了！就像这样！”回答她的是那个初中同学。他说完便举起喇叭枪，里面挤出金色的扭曲人形，朝秦九扑来。
秦九用课桌格开，接着一拳打过去。在感觉到粘稠的吸力之后，就栽进了金人的身体里。
她不断坠落、坠落，终于蓦地惊醒。
“呼！”
这次，大床和柔软的枕头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铺着破布的老旧木板。
阳光照亮生锈的金属栏杆，稍微有些耀眼。
秦九扫视四周，发现自己果然还在监狱里。除了阳光变得灿烂，其他都与之前毫无二致。
难道已经中午了？
秦九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她记得自己被打了一针，然后就昏了过去。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久。
那到底是什么药？会有其他副作用吗？秦九活动了一下身体，却没觉出丝毫异常。
她又看向外面，发现多数牢房都已是空空荡荡。除了她以外，就只有之前那个老囚犯。
她知道打针的时候会给囚犯放半天假，但这种假期显然不会允许他们出门。
现在大家都不在此处，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到了饭点。
自己该不会错过午餐吧？秦九这样想着，赶紧走到门前。幸好牢门并没上锁，随手就能推开。
她接着又走到老囚犯身旁，想将其唤醒，却发现对方已经死了，身上还趴着一条大蛇。
糟心。自己大概也已被当成死人。若是那样，肯定就会没饭吃。秦九脑海中冒出新想法。
于是她赶紧朝食堂走去。打针就已经很难受，她可不想再加上挨饿。
谁知就在推开食堂门的瞬间，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床上。
又是熟悉的监狱。秦九看向四周。除了没有那灿烂的阳光。
所以刚才还是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找食堂？怪事。
她站起来推了推牢门。依旧没有锁。
另一间牢房里也依旧卧着老囚犯的尸体，只是没了大蛇。
所以这还是梦？
她这样想着，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针孔。有些疼。感觉不像假的。
秦九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他囚犯也都留在牢房里——除了兔子。她的牢门开着。
小白蜷缩在角落，穿着一件烧焦的衣服。没醒，不过显然还有呼吸。
迈出牢门。秦九决定再去食堂看看。如果是在做梦，或许又会在那醒来。
谁知经过走廊时，却听到一阵沙哑的呼喊。带着有些熟悉的口音。
她回头一看，却是山寨的老寨主。这下确定了。又是梦。
“秦妹儿，小心大蛇。”
“什么？”秦九一头雾水。
可随即走廊就化作一张长满平齿的大嘴，似乎要将自己整个吞下。
她赶忙抬手阻拦，却在一道亮光过后再次醒来。
睁开眼，刚好看到金灿灿的太阳。
什么鬼？难道是阳光太耀眼，自己才做了个古怪的梦？
秦九坐起身来，四下打量。牢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老头的尸体也不在。所以自己真的醒了？
她再次穿过走廊，推开食堂的门。这次终于成功。
海风扑面，带着淡淡的咸味与暖意。
脚下是一片鲜艳的草地。阳光强烈却不炎热，像层朦胧的滤镜，将世界映衬得格外柔和。
秦九穿过茂密的灌木丛，一翻身，便撞在墙上。
她揉了揉脑袋，坐起身来。老旧的床架因此发出吱吱声响。
空气中带着蛋酥卷刚出炉时的味道。或许这就是太阳的香气吧？想吃。
可她并未因此起床，而是再次躺下，抱紧枕头。
反正太阳又不会跑掉，那不如多睡一会儿。
秦九的床刚好塞满整个阳台，因此四周都是令人安心的墙壁。当阳光漫进来时，便是处无比温馨的小窝。
在这样的氛围中，她很快就睡着了。直到感觉腹中饥饿，才再次醒来。
于是她推开阳台门，而后走到床下，打着哈欠穿过主卧，朝厨房探头。
“妈，我饿了。”
但那里空无一人。只有磁带机在唱着欢快的歌。
“妈？你出门了？”她踩着拖鞋，噔噔噔跑下楼，看向晾着床单的小院。
还是空无一人。不过马赛克外墙闪闪发光，很是好看。
秦九便走下台阶。波光粼粼的海水没过她的脚踝，水面上生长着色彩缤纷的花，随着涟漪起伏。
院子外传来铛铛的钟响，大概是星船要起飞了。一株高大的向日葵扭过头，看向无尽的天空。
“大九，去捉螃蟹啦！”身后响起稚嫩的童声。
“我不去。”秦九转身，摆摆手，软糯的声音里透露着倔强。“我要负责好好看家。”
可是转过身后，家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几张面具，皆露出嘲弄的表情，嘴巴开开合合：“陌生人，你从哪里来？”
随即便是天旋地转，沉闷的水中涌出无数雪花。
秦九觉得自己被关在水晶球中摇晃，始作俑者正隔着玻璃注视她。
她努力想阻挡这种视线，却没有墙壁可以倚靠。
而后雪花聚在一起，变成老板的样子。
他递过来一把空气，道：“你知道，你随时能结束这一切。”
秦九摇头：“我还没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回应他的是秦九的拳头。
拳头正中目标，可老板却突然干瘪下去，成了人形布偶。
秦九将布偶撕烂，从中抽出一把灰。抬起头，看到正午阳光下飞舞着焦黑的纸钱。
父亲走过来，将她点燃。母亲递给她一捧白花。
天色逐渐转阴，可是温度却越来越热。
一层层铁架床拔地而起，直通天际。洁白的被褥上有许多孩童在蹦跳。
“大蛇来啦。”
“大蛇来啦。”
他们笑道。
漆黑的潮水开始涌出。
一个巨大苍白的女性头雕浮上来。半张着的嘴中挤出许多臃肿的灯笼鱼，在“床塔”组成的森林中横冲直撞。
秦九低头，看见雕像深邃的瞳孔。
这让她感到有些恶心，像被一只阴冷、黏腻的手探进喉咙。忧愁、焦躁、嫉恨……种种情绪灌进胃中，在里面搅成一团。
而就在她头晕目眩的时候，那个巨大的头雕从水中跃起，露出脖颈下一节节惨白的蛇骨。
秦九赶忙向侧面躲避。这条“人面大蛇”的气质太过诡异，贸然接触恐怕并非什么好事。
但是在这只怪物的翻滚跳跃中，“床塔”纷纷向黑水中垮塌，秦九很快就失去了落脚的地方，只得抓住了一只“灯笼鱼”的发光器官。
就在这时，庞大的温暖能量忽然顺着手臂上的经脉涌进秦九的身体。而那盏“灯笼”随即暗了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就见那个“人面大蛇”再次从黑水中跃出。
情急之中，秦九只得借助那些温暖的“炁”，运起唯一掌握的功法，力士锻体功。
不过这次的“炁”并未去锤炼她的身体，而是拖着她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