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千叟宴

沧海一叔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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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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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君乾隆的怒火,就像蕴藏在地底下默默运行了很久的岩浆一样,终于以排山倒海之势爆发了。

吴成义、杨全英弑君谋逆,罪大恶极,实属十恶不赦,被凌迟处死。

霍林没有亲自动手毒害雍正,罪减一等,腰斩于菜市口。

张太虚、王定乾阴谋加害先帝,判斩监后,秋后处决。

妖道贾士芳是白莲教谋反的魁首,又是先帝遇害案的关键人物,虽然人已经死了,但是也要挫骨扬灰。

贾士芳的大徒弟王在礼追随其师,自甘堕落,为虎作伥,煽动叛乱,一样落得挫骨扬灰的下场。

这些都是乾隆密旨里的内容,而明发的诏谕,却隐去了和先帝遇害相关的所有信息,只是将上述人等的处理意见通报给了有司衙门执行办理。

毕竟,雍正之死事关朝廷颜面,即使有再多的虱子,也要拿一床锦被遮盖上。

对于这一点,年轻的乾隆却是十分的老道。

江湖上这些个小鱼小虾好办,庙堂上的李卫怎么处理呢?

乾隆着实犯了一阵踌躇。

第一个方案,以推荐奸人谋害先帝的罪名,将李卫革职查办、抓捕下狱。

这个方案固然痛快淋漓,但是会引起朝野大骇。

毕竟,李卫是多少年的一品大员,还是先帝的托孤重臣。

为清廷鞠躬尽瘁、兢兢业业大半辈子了,如果这样绝情,难免会让很多人顿生兔死狐悲、鸟尽弓藏的不好感觉。

处理起来是很痛快,但是在满朝文武尤其是汉族官员中,将产生巨大的离心力。

刚刚登基、立足未稳的乾隆现在更需要同心同德,而不是离心背德。

思来想去,乾隆自己否决了这个快意恩仇的方案。

作为大清国的总瓢把子,他必须用理智处理问题,而不是感情用事,更不能冲动。

冲动是魔鬼,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那第二个方案呢?

李卫最近不是身体很不好吗?就以准其在家养病的名义,解除他的职务。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

一是不显山不露水地处理了李卫,一定程度上发泄了自己心中的怨气和不满。

二是审慎稳妥,步步推进。结合下一步案情的发展,再决定是否将李卫绳之以法也不迟。

更为重要的是,康熙御笔亲题的那幅《千叟盛宴图》还渺无音讯,这件事恐怕还要时不时依仗人家李卫出面协调呢。

给李卫留条活路,也是给自己留条生路。

打定主意后,乾隆很快下旨:

直隶总督兼刑部尚书李卫勤劳王事、夙夜在公,近日偶感风寒、身体大不适,该臣多次请求开缺养病。今准其所请,免去本兼各职,在家闭门颐养,以示体恤。

这道圣旨一下,朝野内外就炸开了锅,有鸣不平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感到自己那帮那派机会来临而弹冠相庆的。

入夜的李卫府上,灯火暗淡,冷清异常。

以前的门庭若市,变成了今夜的门可罗雀。

从李府的后侧门,走进来一个中等身材、微微发福的访客。

管家李寿辰在前头带路,很快到了李家的会客厅。

略微怪异的是,这个访客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食盒,小心翼翼的,唯恐洒出点汤汁似的。

刚才李寿辰想从他手里接过食盒,他百般推脱,不愿假于他人之手。

“东官兄,谢谢你在这风高浪急的时候看我,人家都唯恐避之而不及,你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李卫穿着一件便袍,下摆在夜风中摇动着,正迎候在客厅的台阶下。

依然是那般精神矍铄,只是颌下的白胡子更多更长了。

“李大人,客气啦,咱们是好兄弟,不能因为你在家养病了,就断了来往不是?”

张东官也是快人快语,笑呵呵地回应着。

“就等你这闻名京城的宫廷火锅了,子才贤弟向晚时分就到了,正在厅内静等着呢。”

“实在抱歉,巷子口您的邻居家那边车马来往太多,给我堵了好一会儿。”

张东官想想刚才自己的马车,堵在尹继善府门口的事情,心情就不太好。

他上次张罗一场饭局,想让袁枚拜尹继善为坐师,结果人家尹继善婉言拒绝了,真是很没有面子。

如今,李卫跌倒的同时,尹继善接过了刑部尚书的位子和官帽,正是当今朝堂上的第一得意红人呢。

也难怪尹继善府上“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来访宾客如过江之鲫。

毕竟权力这玩意儿太有吸引力了,谁也抵挡不住它的吸引和诱惑。

权力在哪里,社交的中心就在那里,这句话真是不假。

李卫听出了张东官话里话外的不满,但是不知道还有袁枚拜师不成这样的过节。

他以为,张东官只是单纯地因为堵了车发发牢骚。

“快请进,快请进。”

李卫热情地招呼张东官进屋,张东官依然仔细地提着那个精致的大食盒,丝毫不敢怠慢,轻手轻脚地跟着进了屋。

“东官兄,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今晚拜访又玠大人。听说你要来,又玠大人就说,干脆不走了,索性一起见见面,好好聊一聊。我也是欣然同意,好久不见,你一向可好?”

经过京城风雨洗礼的袁枚,好像比之以前更加成熟了。

人嘛,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阳光总在风雨后!

每一次的磨难都是生活对你的考验和历练,要珍惜每一次成长的机会。

袁枚这段时间以来很不顺利,先是拜尹继善为师未遂,紧接着恩科考试也名落孙山。

据张东官了解,他在京城刚结交的一位红颜知己,也于不久前不辞而别了。

这真是官场失意,情场也不得意啊。

这一点,他与袁枚同病相怜,想起了不知所踪的洛玉荻,张东官心里也是隐隐作痛。

“还行吧,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连日来,各种变故不期而至,搞得我心灰意冷、百无聊赖。”

张东官在两位好友面前,也不掩饰心中的失落和不称心。

“哈哈哈,偌大的京城,你,我,他,三个失意人。”

李卫指着袁枚、张东官,又用手指指自己,爽朗地笑了起来,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着。

“对对对,三个失意人,一场得劲饭。”

袁枚指着张东官手里的食盒,打趣地说道。

“好好好,今晚咱们三个只谈美食,不论得失,那就开吃吧。”

听到李卫这话,张东官赶紧将食盒打开,拿出一盘盘精美的菜肴,逐一摆放在宽大的圆桌上。

顿时,诱人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客厅,引得人直吞口水。

看着一桌子的美食,三人已经不知不觉上演了“垂涎三尺”的名场面。

嘴上说不谈得失,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三个人说着说着,就又回到了当下的朝局上。

“李大人,皇上让你在家养病,也不用特意加上‘闭门’两字吧?明眼人一看,这就是文字游戏,哪能猜不出当今圣上的不满之情呢,这也太不给您面子了。”

袁枚毕竟年轻气盛,想起乾隆圣旨中专门写上的“闭门”两字,就觉得李卫很委屈。

所谓“闭门”,是和“闭门思过”联系起来的。

虽然没写“思过”二字,谁能猜不出其中的深意呢。

乾隆的意图确实达到了,一个“闭门”字眼,既表达了自己对李卫的嫌弃、怨恨,又任人解读分析,意味深远。

聪明如袁枚者,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不是一针见血,是一针见到了骨髓,一针扎到了骨髓上,透彻无比。

“是啊,是啊,不仅仅是子才兄弟这样的大文人看的明白,连我这个做菜的厨子都能看出其中端倪,你说圣上为何要这样做呢?哎,圣意难测啊。”

张东官不仅仅在给李卫鸣不平,更是想到了当年自己陪王伴驾的过山车经历。

“圣上这么做,有他的考量。我表示理解和支持,只要有利于朝局的稳定,有利于天下苍生,我李卫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个人得失又能算的了什么?”

酒酣耳热的李卫,今天聊发少年狂,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对对对,我俩敬李大人,为了您这做人做官的境界,为了你这种‘苟利苍生、祸福不避’的心胸。”

袁枚对张东官使了一个眼色,庄重地端起杯站了起来。

张东官也端杯站起,小步走向李卫。

“不是兄弟我矫情,这是我的心里话。宦海沉浮那么多年,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唯有情义天长地久。谢谢你们不避嫌怨,大半夜来陪我这个平头百姓喝酒。干干干。”

三人爽快地碰杯一饮而尽,还把杯子倒过来,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东官兄,不瞒你说,你的心思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你心里挂念着那个唱曲儿的洛玉荻,我心里惦记着圣上日思夜想的《千叟盛宴图》。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要的人和我要的画,应该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李卫这番话,让张东官惊诧不已。

“大人何出此言?”

“我现在虽然削职为民了,但是还有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他们给我传信了。有人在青城山看到了一座新坟,可能是紫云师太孙在云的坟墓。这么看来,在邯郸的张仙洞内,与王在礼生死决斗的应该是她无疑。结果呢,两人都死于非命。”

李卫不紧不慢地说着,拿着筷子夹起一粒油炸花生米,津津有味嚼了起来。

他突然不说了,勾的袁枚尤其是张东官都放下了筷子,侧耳等着下回分解。

“洛玉荻是孙在云的徒弟,贾士芳的小徒弟刘在松和她曾经出现在襄阳的码头上,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你要的人,应该在江南。我要的画,应该在刘在松手里。”

风轻云淡间,李卫条分缕析,让听者佩服不已。

“啊,洛玉荻也是帮派中人?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张东官惊的张着嘴巴,一时很难接受李卫讲述的事实。

“可惜了倾国倾城的二八佳人,自古红颜多薄命,还真是至理名言。我看洛玉荻也是为势所迫,才铤而走险加入青莲教的。”

袁枚也是见过洛玉荻的,还和她合作过,对她印象好,深表同情。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实在是不好说。让我们自求多福吧。”

李卫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他想到自己可能面临的最坏结果。

乾隆会弄死自己吗?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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