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被小心翼翼推开,一个中年男子从门缝中探进脑袋。
躲在门后高举宝剑的孙在云,正要用力往下砍时,就听到来人压低声音说道,
“师姐,在吗?是我。”
孙在云赶紧将宝剑重新插回剑鞘,也同样低低地回答,“是王师弟吗?我在呢,进屋说吧。”
要不是孙在云在紧急关头听出了这个声音是王在礼的话,今天准会酿成血溅当场的悲剧,而且是同门相残、同根相煎。
王在礼进了房间后,又把脑袋探出门外四处打量了一番,才放心地关上了房门。
孙在云看他这番动作,心里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于是问道,“是不是路上被血滴子那帮人给咬住了?”
“师姐所言正是,我刚出白云观不久,就发现有两个神秘的黑衣人紧跟不舍。我走快他们也走快,我慢下来他们也慢下来。我兜了个大圈子才甩掉这两个尾巴。万幸的是,他们好像没发现我已经察觉了。”
王在礼的过度自信可能会要了他的小命,这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人嘛,有自信很重要,但是不能过度自信。过度的自信不仅仅是自负自傲,而且是自残自戕,更有可能是自取灭亡。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他都不懂。看来读书少的人伤不起,光想着修道成仙可不成。
和孙在云年龄不相上下的王在礼,皮肤白净,五官精致,身穿青布直身宽大长衣,头戴四方平定巾,看起来像一个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
显然,他今天没穿道袍,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方便外出办事才特地改换行装的。
“师父让我通知你,后天晚上的亥时,到白云观后山的真元洞碰头开个会,商量一件重大事务。”
王在礼边说话,边抬头观瞧房间内的陈设布置。
当他看到兀立在桌案旁的骆玉荻时,突然被眼前的一切惊艳到了:
烛光摇曳下,一个青春勃发的小美人儿,含霜带雨地看着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让人瞬间生出无限爱怜之心。
骆玉荻也注意到了来人不怀好意的眼神,羞涩地转过身去,呆呆地看着漆黑的窗外。
孙在云把王在礼的丑态尽收眼底,重重地咳嗽一声,以警示和提醒这个孟浪无礼的同门师兄。
王在礼十分不情愿地把眼神从骆玉荻的身上收回,重新看着眼前的孙在云。
“你回去禀告师叔,我一定准时赴约。我正好也有重要的事情与他老人家商议。上次与师父她老人家青城山分手时,还嘱咐我问候白莲师叔呢。”
王在礼刚才的表现,有点冒犯到了孙在云。无视自己的漂亮不说,竟然还觊觎起了自己的徒弟。
本来打算将洛玉荻介绍给他认识一下,便于以后合作共事,现在看来毫无必要。
她现在心里有点搓火,语气听起来比较生硬、冷若冰霜。
孙在云和王在礼虽然是同气连枝,但是平时往来甚少,只有在重大行动时才互相通气。
九莲天尊当初设计白莲教每个支脉互不统属、单独行动的方案时,主要是出于安全考虑。
民间有句俗话讲,“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也是这个道理。
为了防止反清组织被朝廷一网打尽,各自发展、单线联系是很有必要的。
“兴一利,必有一弊”。
随着发展的徒众越来越多,由于清莲、白莲两个最大支脉之间互不统属、鲜有往来,互相也不了解对方的具体情况,时常出现“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的情况。
就像今天,王在礼就不认识孙在云的徒弟骆玉荻。
他心里还嘀咕呢,“不知这小娘子是不是师姐的徒弟?如果是,可要找机会多亲近亲近。”
王在礼纵然想多待一会儿,也已经不可能了。
孙在云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登徒子,心里想着,师叔白莲天师一世英明,怎么调教出这么一个龌龊下流的徒弟呢?这样的家伙能踏踏实实从事替天行道、反清复明的事业吗?
“天也不早了,师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孙在云斩钉截铁下了逐客令。
王在礼自觉无趣,讪讪地说道,“好吧,那我先回去复命了,有时间再来看师姐。”
“恕不远送。”孙在云的态度,是典型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在礼转身离去时,还不忘恋恋不舍地向骆玉荻站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他这个小动作,让孙在云更加厌恶和糟心。
等王在礼走后,孙在云嘱咐骆玉荻,“你这个远门的师叔心怀鬼胎,你以后如果遇到他,躲他远点,小心提防才是。”
骆玉荻长期混迹风月场所,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脸红的像一块红盖头,嗫嚅着回答,“是的,师父,徒儿谨遵师命。”
王在礼出门后并没有直接回京西的白云观,而是去了不远处胭脂巷的蕊芳园。
他一脚刚踏进蕊芳园的大门,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就拥了上来。
其中一个长着瓜子脸的姑娘,自恃漂亮年轻,摇摆着杨柳细腰,轻佻地说道,“呦呦呦,王大爷,您可来了,还以为您把我们这帮姐妹忘了呢。”
王在礼霸气地回答道,“小浪蹄子,少废话,快给爷安排上等的房间,挑几个新上的货色送过来,整一桌像样的席面。爷有的是钱,把爷伺候爽了,重重有赏。”
与刚才儒雅文弱的外形相比,这小子心里还住着另一个霸气侧漏的自己。一到合适的场合,那个心底的自己就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
早在几年前,王在礼就已经染上了赌博、逛妓院的恶习。前几日偷偷溜出来在“兴盛赌坊”小试手气,竟然大大地挣了一笔银子,正愁没地方花呢。
“是啦,是啦,翠儿现在就去给你找娘亲安排去。”
自称翠儿的姑娘倒是乖巧的很,一溜烟地向老鸨通报情况去了。
正当王在礼在包厢内左拥右抱,对姑娘们又抠又摸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撞开。
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壮汉,转眼间已经把王在礼像拎小鸡仔似的,控制在手里。
眼前的一幕,把陪侍在身边的姑娘们吓的花容失色、惊慌四散,王在礼更是傻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本来他是有一身武功的,奈何对手来了个突然袭击,打的他措手不及,自己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两位爷,这是干啥?要求财的话,好说,好说。”王在礼很快恢复了理智,口气也镇定起来。
“少废话,老子不仅求财,还要你的命。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个身材稍矮的汉子恶狠狠地训斥道。
不容王在礼分说和反抗,二人架着王在礼离开了蕊芳园,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中。
蕊芳园像被扔了块石子儿的湖面,荡起的涟漪好半天才逐圈消散,终于在东方既白时才恢复了表面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