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正在厨房里做江川这些孩子们记忆中普遍铭记着‘好吃’二字的红烧肉。
平日里江川他们的饮食，家常菜不常吃，大多都是在吃各种对武道境界有好处的药膳，那些东西的味道，一言难尽。
此刻，肉已然快做好了，正在大火收汁，锅里的肉，炖的咕嘟咕嘟，一块块肥瘦相间，色泽诱人。
而听到江川表明他的疑惑，江广泽笑了笑，反问他：
“你难道以为武道根骨是个人就有吗？”
江川当然不会这样认为，摇摇头，看着他静待下文。
江广泽一边翻动着手里的勺子，一边说：
“那么，你是认为，大族，就一定代表他们族中，拥有天赋的人就多吗？”
江川回答：“当然不是，个人天赋，本身运气成分很大，某种程度上，甚至和你父母是谁都没什么决定关系，这是九叔您经常说的。”
“但从常理来说，大族底蕴深厚，而且人口基数也远超我们，所以我才会认为他们具备天赋的人多。”
江广泽轻笑：“你的逻辑没什么问题，但，具备天赋和天赋值得培养，是两回事。”
“大家族不比我们家。”
“我们是发现一个有天赋的舍不得撒手，管他三七二十一都养着看，最后来挑。”
“而他们，从本质上对于一个人是否具备天赋的标准比我们高的多，更别说值得培养的程度了。”
“所以实际上，他们每一代，符合他们培养标准内也就20个顶天了。”
“这还只是达到标准，并不是会被培养。”
“因为大家族对于功名的目标，每一代都是有一个底线的，即起码保证家族以后不衰落的程度。”
“那就至少是举人一级。”
“可即便是大族，也不是每届都能出举人，所以我用‘代’这个字形容。”
“而要去培养子弟去争一个高功名，所付出资源必然是海量的，因为同他们子弟竞争的也是其他大族的天才任务，所以哪怕是大家族他们也无法一下子去培养几十个。”
“这其中必然要有取舍，也必须得足够优秀，才能肩负承担家族地位的重任，所以实际上最后他们每届也就着力培养一两个人。”
“这区区一两个人就会占用他们家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培养资源。”
“其余人，说白了，享受到的资源未必强过你们多少，这就导致即便同是大家族出身的子弟实力差距也会是非常夸张的。”
“二线家族，同理。”
“三线更是如此，因为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地位，对于阶级的攀升更加疯狂，比如黄家，出的那个秀才，他可不光是根骨出色，为了培养他，百余年时间，黄家吃足了罪。”
“至于我们这样的家族，在他们看来，可能就有点摆烂了。”
“因为对于把子弟培养到很高级的程度，我们不会，也没有那样的优质资源。”
“只有普通的资源我们还算富裕，所以尽可能的去培养有天赋的子弟，去期待他们的根骨，去期待那一点点运气。”
“说白了，这也就是我们这种小家族功名之路的核心。”
“说来，也挺悲哀的。”
“因为即便如此，大家族的优势还是明显存在，毕竟哪怕得不到族中核心般的重视，但人家的武学，人家的名师，远比我们的优秀，所以，人家可能六岁就知道的事，我们家的孩子可能七八十才知道。”
“所以我们有时候只能靠熬，才有那么一点点向上的希望。”
“懂了吗？”
闻言，江川点了点头：“懂了。”
其实，听到一半，他也明白了大家族子弟不是个个都强的逻辑，毕竟在资源差距没那么夸张的情况下，天赋和根骨能弥补很多。
何况，小家族出身能拿到功名的人都不知道那些家族熬了多少代的天赋之辈，又岂是泛泛？
说白了，江川的困惑，还是基于他自身的实力以及所知太少，而导致的误判。
“懂了就行，懂了，剩下的时间好好努力，别想太多。”
“你的实力，虽然你一直不明说，但我，族长，三爷爷，都清楚，你或许是我们江家这几百年来出现的最优秀的人了，甚至已经到了我们都看不懂的地步。”
“老实说，开始我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讶异，疑惑，因为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了解你。”
“过往你虽然优秀，也不至于优秀到如此地步。”
“这在当初决定四个人可以参与本届科考的时候，你是第三名就可以体现出来。”
“我是不大愿意相信你会在这件事上隐藏的。”
“因为你虽然一直是个内敛不爱争抢的孩子，但你也是很渴望优秀的孩子，你很执拗。”
“如果可以第一，你绝不愿意第二。”
“你知道吗？最近这小半年，你变化很大，大到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变了个人，只不过那时我以为是科考给你带来了太大的压力。”
“但后来发现似乎并不是，我不知道原因，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你看起来就像是心里有包袱，一种隔膜，偶尔还会害怕或者说防备着什么，跟同窗们仿佛也没那么亲密了。”
“所以，当我知道你的实力居然又不声不响到了优秀的让人震惊的地步。”
“我真的挺想直接找你问一问来着。”
“问一问你这个小家伙长本事了啊，有点事还敢瞒着我了，害我被七叔骂得灰头土脸，就差被指鼻子说废物了。”
江广泽一边说着，一边笑，一边手上认真的切着葱花。
而江川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的背后，内心却忍不住波澜横生。
但他也清楚，刚刚穿越那会儿，他露的破绽不少，和自己亲密人很难不有所察觉，也得亏是这方世界的人不知穿越为何物，
他沉默了，而这在江广泽看来，似乎是一种默认。
他继续自顾自的道：
“但后来，我想了想，放弃了。”
“人生在世，每个人成长成熟的路上，或许都会有一些不愿意与人言说的事。”
“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就像我，永远也不想让人知道我当初曾喜欢过一个漂亮的女人，当时，我对她大胆的表露了我的爱意，但她却只回了我一句：‘人贵有自知之明’”
“所以，有时候，我们未必是不相信别人，可能只是一种单纯的不想说。”
“又有什么问题呢？”
“难道，人就不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吗？”
“不是这样的。”
“而对我来说，只要你们这些孩子能够好，就够了，其他的真不重要。”
说到这儿，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红了红。
因为他最近无意中知道了‘一件事’。
他很难受，但他无法去说，而看着江川他们，他越来越有一种‘孩子大了’的无奈感，这也让他今日的表达欲格外旺盛了些。
江川注意到了九叔的情绪，他的话也让江川很受触动，虽然九叔大概率是怀疑他有了什么奇遇之类的，但话里的满满赤诚与关心他听的出来。
他试图用言语冲散一些这种抑抑的氛围，调侃道：“九叔，你居然还暗恋过一个漂亮的女人，话说，我能知道，是谁吗？”
“连拒绝的话都能说的这么特别，这人定然是大族出身吧。”
九叔转头瞪了他一眼，将炖好的五花肉盛出来，然后将案板上的葱花狠狠一洒，没好气的道：“把菜端过去，叫人吃饭。”
“小王八蛋，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还吃起老子的八卦来了。”
“赶紧滚。”
“哈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