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厚厚的白色羊皮裘，江川骑着一匹青色的骏马，快速穿行在乡间的小道上。
在他身边，还有专门派出来名为保护的四名族卫，不过他们显然都不太乐意接受这门的差事。
因而，也不与江川说话。
他们的目的地是几百里外的永嘉二线家族‘胡家’。
此行，为了求书。
上次的书，两个月时间全都消耗完了。
为了属性点的进度，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找‘九叔’。
回想当时在族学的场面，他庆幸，也不免有点疑惑。
九叔听到他的请求，雷霆大怒，若非碍于旁边江庆标在，他恐怕就得动手揍人了：
“又要借书？上次我不是才借来的三十多本？”
“那些……我已经全都看完了。”
“全都看完了？”
“江川。”江广泽的声音几乎是猛的提高八度。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三月份就要县试了。”
“族人们为了你们能参加今年的科举，付出了多少。”
“你知不知道，对现在的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你，你怎么能如此主次不分。”
江广泽是真的气啊，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心情很差。
之前药草被劫，人财两失，族里顶着重重压力，从族库里又动用了一笔钱买来了药材，这几乎将族库掏尽。
今年生意上也得花钱投入，族长们族老们时常都唉声叹气，因为只怕后面不得不去借贷了。
而族里这么困难，也不说让江川他们帮忙，怎么能如此不懂事呢？
在他看来，江川就该如江映文他们一样，心无旁骛，拼命苦练才是。
而面对指责，江川也没办法说，只好低着头。
江庆标在旁边倒是一直好整以暇的笑看着，他心情不错。
今天回来其实本也是为了看看江川。
而这一次，他发觉竟快有点看不透江川的实力了，他很惊讶，因为这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灵河境的大门几乎要被江川推开，而这才将将两个月而已。
进步之速，令人嫉妒。
而观察江川的时候，他意外发现还有两个孩子忽然也很不错，虽然不如江川优秀，但他们也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进步着。
这种宗族人才济济的感觉，让他打心底里高兴。
但是，他隐约觉得，江川相比于其他孩子，对宗族的‘归属感’好像没有那么强烈。
很难形容，或许就是一种旁观者的直觉，让人感觉就很平淡，好像对很多东西，都有一种无所谓的感觉。
对此，他其实不太明白，按理说，不该，因为江川从小就是宗族抚养大的。
此刻，看着这个优秀的小家伙被教习训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他瞧着挺有意思。
但他也怕江川起逆反心理，毕竟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所以他开口了：“你很喜欢看书吗？”
他突然开口，让江川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和这位他应该叫十七爷爷的人，江川并不熟悉，所以他回恭敬道：“是的，我很喜欢。”
江庆标笑了笑，取出一块铭牌，递给江川：“据我所知，咱们永嘉，除了三大家之外，藏书最丰的当属胡家。”
“我与胡家的一位公子，是好友。”
“你拿着这块牌子去，只要不是不可外传的书籍，应该都可借来，这块牌子我也送你了，以后，只要你想看书，都可以自己去借，也省的总是麻烦你们教习了。”
“十七叔，这怎么可以。”江广泽诧异不已，脸上多少有点埋怨，毕竟他在这儿训孩子训得好好的，你忽然来这一出，什么意思嘛。
江庆标挥手制止了他，他看着江川的脸上也有些疑惑，不禁又笑：“江川，其实我觉得你们教习有句话说的是对的，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科举。”
“不过，我相信你能把握好一个度。”
“所以作为长辈，我也愿意在我能做到的范围之内，满足你的爱好。”
“同时，我也祝愿你，能在三月开始的科举考试中，为我们江氏一族争来荣光，也为你自己争来一条光明大道。”
江庆标最后对他说的话，他的眼神，他的表情，让江川揣摩了很久，以至于此刻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总觉得，面对这个十七爷爷，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忽然，在前面开路的族卫，一个踉跄，马匹险些摔了一跤，江川他们也策马停下，只听他骂骂咧咧道：“他么的，什么东西。”
下马翻了翻翻出被雪埋着的两具一大一小的尸骨，上面的血肉似乎被某种啮齿动物给啃噬的干干净净。
“我日，晦气。”
“大冷天，好些精怪们就爱趁着雪，出来作怪，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赶紧走吧。”出声的是四个族卫的头头，族卫中的一个小队长，叫做江庆远，论辈分江川也得叫远爷爷。
他面色凝重，看了看周围，江川注意到他也看了自己。
那是因为他没有在江川脸上看到恐惧，一般第一次见到死人，而且是江川这种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的温室花朵，照理说，都会有些难以适应。
但江川看起来丝毫没有，看来是个有勇气的孩子。
江庆远也因此对江川观感好了不少，本来，被命令陪着一个孩子出来借书，他是真的无语。
快过年了，家里本就一堆事，忙都忙不过来。
于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跟江川说话：
“川哥儿，可以啊，胆量不错。”
“还行。”
或许是随着力量的强大的，胆量也无形中被慢慢放大了，他除了有点犯恶心，其他都还好。
也或许是因为记忆中，早就知道了，这方世界，是有精怪的存在，而且清楚人类的力量更加夸张，精怪基本都被压缩在山林湖海中生存。
在江川的印象中，时不时的官府包括他们这些家族就会组织一些‘净妖行动’，将有些要成精的妖类，提前除掉，只不过身在族学，他从没有参加过。
随后，一行人策马狂奔。
他们很快的来到了目的地，老远的就看到有着胡氏字样的灯笼，符号，快过年的缘由，满满的喜庆色，在雪地里很显眼。
而走近了，胡家就像一个大集市一样，村落、坞堡，还有江家那边很少见到的大宅子，以及在这个时代不多见的约九层的高楼。
整个规模比江家村那边，庞大十倍都不止。
天上盘旋着各种禽类，似乎是他们这里的人专门饲养的，还有各种马、虎、豹、狼的叫声，哪怕看过很多杂书的他也都不能准确的叫出很多东西。
因为对比，江川还是有些震撼的。
身边的四名族卫一个个表情各异，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大族们的气派，但还是很难不羡慕。
而在他们还没抵近到寨子口，就被提前拦下了。
十数人骑着在他们族内只有族老们才骑的‘焰血马’，手持刀枪剑戟，将他围成一圈。
为首的高大壮汉更是持着一把长斧，眼神冷漠而又锐利，逼视着江川一行人：“干什么的。”
他注意到江川身边的四个族卫服饰上的‘江’字符号。
某种程度上，虽然不太舒服，但江川理解他们这样的行为。
在不安生的城外，一般外人靠近族地，都被视为危险分子对待，江家那边也一样。
江川赶紧扔过去铭牌，解释道：“借书。”
“借书？”这对他倒是一个新鲜的理由。
高大壮汉接住铭牌仔细看了看，又递给旁边人，那人也点头确认道：“没错，是五爷的牌子。”
“小家伙，既然是来借书，那你就一个人进来吧，你的四个同伴就留在外面等着。”
江川看了看四个族卫，他们都点头表示同意。
……
冬日里，是个让人容易倦怠的时刻。
恰是午后，五爷胡延江，找了平日里最爱的小妾，快活了一中午，算是体会了加倍般的雪中读禁书，雨夜梦高唐的快感。
此刻，他尚沉浸在余韵中。
早年参加科举，止步秀才功名的他，今年才四十来岁，因不愿出仕，平日里除了备考、交友、美色，就爱好读各种各样的书，因而收藏颇丰。
得到奴仆的禀报，他有些诧异：“借书？”
“江家？还拿着我的牌子？”
老实说，他真记不清把牌子给过多少人，更别提他对江家的了解，只是印象中永嘉的有这么一号小家族，仅此而已。
但能让他赠牌的人，至少是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人。
虽然想不起来了，但哪怕出于对自己这块牌子的尊重，面子也还是得给一点。
他于是道：“既然拿着我的牌子，就借给他吧。”
“不过，里面的书房不允许他进，只允许外书房。”
“另外，规矩你们懂的，我就不多说了，让他注意点，别把我的书都弄乱了。”
然后他就没当回事，只觉又来了感觉，拉着小妾继续嘿咻。
而在胡家府邸的外院，江川在飞雪中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了一个奴仆。
他与之前还算尊重的态度变化了不少，变的有些随意了，这从他称呼江川，从之前的‘小公子’变成了‘小家伙’就可见一斑。
“小家伙，我家主人同意了，跟我来吧。”
他把江川带了一个柴房，准备了一套奴仆的但是很整洁的衣服鞋子，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浴桶，说：“洗个澡，然后把这衣服换上，好了出来叫我。”
江川不解：“这是为什么？”
“哦，这是我家主人的规矩，我家主人是个十分爱书的人，所以他非常在意书房的整洁。”奴仆很自然的道。
“平时都不准外人随便进去的。”
“一般要进去都得沐浴更衣。”
说着，他出去了，江川看了看身上，皱了皱眉。
想着别人的地方，有求于人，他准备洗一下。
但这时，那个奴仆又进来了，丢来一块布，笑嘻嘻道：“搓干净点啊。”
洗完换衣后，他跟着奴仆去了书房。
这书房比他们族长家都豪华，铺着华贵的地毯，在室内犹如春日。
那奴仆给了他一个书箱纸笔说：“你自己看吧，要借什么记得在纸上写好，然后给我，归还日期也要写，不然回头我家主人问起来，我们不好交代。”
说着，他又指了里面的一扇木门道：“对了，那个门不要进啊，那是内书房，不能进的。“
“然后，切记注意点，尽量别乱摸书，保持书架的简洁。”
他说了很多很多，出去的时候，江川只觉得世界清静了许多。
而看着一排排书架，琳琅满目的书籍，心情却有些复杂。
此刻，他只想赶紧借完，然后离开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