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昆再次醒来时,已是后半夜了。
病房里没开灯。
但走廊里的灯光,透过门顶上的玻璃窗投射进来,房间里还可以视物。
郑娟就俯趴在床边,一只手还攥着秉昆的手……不对,是秉昆攥着她的手。
她侧枕着自己的手臂。
白皙的脸上泛出微微的颊红,一如初春绽开的桃花那样,粉粉润润。
郑娟的唇很饱满,饱满的似乎没有一丝唇纹,红的像戏里擦过口红的女子。而她的两腮,此时正现出浅浅的梨涡。
秉昆细细端详着她的睡态。
像是一种享受,可以解忧祛烦,消除疲惫,仿佛是灵丹妙药,让秉昆始终觉得,世界终归美好,人生值得留恋。
夜里静极了。
一阵急促的心跳声传入耳中,细瞧声音来处,似乎是郑娟要醒来了。
秉昆忙攥住郑娟小手,闭眼装睡,尽力通过声音和想象感知郑娟的动静。
郑娟先是抬头。
她打了一个哈欠,随后睁开有些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的打量身边四周。
等见到装睡的秉昆,才露出恍然大悟状,半起身,伸小手摸了摸秉昆的额头,才放心的舒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气愤的样子,对着秉昆比划,呲牙咧嘴,像是要吃人。
秉昆眯缝着眼偷窥到,福至心灵,马上就猜到了原因。
郑娟是恼他叫她媳妇儿了。
也是,不容分说叫人媳妇儿……
郑娟还是未婚的少女呢,突然被人叫做媳妇,没当场打人,也没有趁夜下黑手,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
秉昆却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早晚一家人,没啥可客气的。
看着少女张牙舞爪的样子,周秉昆有些想笑,原来,郑娟竟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真好呀,青春!
可没过一会儿,郑娟就满面涨红,想摆脱秉昆抓她的手,周秉昆真睡着了还好说,可他是装睡呀。
所以,任郑娟想尽一切办法,另一只手都用上了,也没有能够摆脱,脚蹬床沿使力,都没能够拽出她的手来。
最后张开小嘴,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想行凶,秉昆才终于松开了手。
这时候,郑娟哪里还不知,秉昆是已醒了的,又是用她那双凤眼很厉害的瞪了秉昆一眼,才急慌慌的冲了出去。
秉昆笑了,他知道郑娟是干什么去了,也确实难为她了。
不对!
走廊没的脚步声不只一个,其中一个陌生的脚步声,虽然轻微,却坚定的向着病房的这个方向过来……
郑娟之所以那么着急,甚至顾不得跟秉昆算账,是因为人有三急。
从头天晚上秉昆被送进医院,就一直睡着。睡过了一个晚上,又过也一个白天,中途醒来,当着一屋子的人,再次次叫了她媳妇儿,就又睡了过去。
获得医生允许,连不放心的周母都被郝冬梅给拉走了,她就在医院陪着这个坏人。从下午人走之后,一直到刚才,她都被秉昆攥着手,须臾离开不得。
幸亏前一晚出事,自己没有吃东西,第二天又担心他,也没有吃多少,要不,真要被这个坏蛋连累得要出丑了。
当满面羞红的郑娟收拾完毕,从公共卫生间里出来,正要拧开水龙头洗漱,就被一只手给捂住了嘴。
同时有“嘘”的一声,从耳边传来,声音耳熟,通过镜子发现果然是秉昆。
郑娟没有挣扎。
秉昆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有人来了,应是那晚的人,你躲卫生间,没我叫你,不要出声,不要出来。”
丝丝热气透进敏感的耳朵,郑娟有些酸软,有些慌张,小声说道:“你怎么办?咱们一起躲着吧,找不到人他们……”
“嘘,”秉昆再次伸指放在嘴边示意,不容分说推她进到里面,并安慰道:“别怕,我是男人,不能躲。”
纵然在这种时候,郑娟的脸也一下子红了,伸出小拳头威胁了一下。
不过,还是听话的藏了进去。
秉昆绕过墙角偷瞧,见是三个人。
领头的竟是棉猴!
秉昆在三楼,他们正沿着楼梯从二楼上来,秉昆想了想,躲进了值班室。
三人上三楼直奔秉昆的病房而去。两个人把门,一个人进屋,很有章法。
秉昆的病房就在值班室斜对面,透过值班室门缝就能看到。
“大哥,屋内没人,搞错了吧?”
“肯定没错,问得好好的,白天我还来这里踩过点,错不了。”
“可屋内没人,去哪里了呢?”
“大哥,要不咱们走吧,太诡异了,人家说,医院里都不太肃静。”
“不行,再找找,那玉牌我必须拿到。”
说着话,三个人全部进到了屋内搜索,可能是自视武力,大胆的很。
“大哥,那牌子就那么重要?再搞一块就是,费不了多少事。”
“东西跟东西能一样?那是我前几年偶然得到的,听说那家人祖上极富,可不知为啥,家里一点值钱的都没有,只有这块玉牌,说不定能找到点啥……”
“大哥,你翻来覆去看多少回了,那就是一块牌子。”
“反正不能落下,你看,被窝里还是热的……”
“出去找,人肯定在。”
秉昆见人都进去了,提了一把椅子,轻手轻脚,悄悄走到自己的病房门口,站在右侧,高举凳子等着。
病房都是右侧开门,人从里面出来,先会向左看。
随着里面话音落下,门随即打开。
一个人刚探出头来,“呼”的一声,椅子当头落下……
“砰!”
那人不吭一声,当即栽倒。
身后一人跟得太急,被前人绊倒,又是“呼”的一声,再次了账一个。
钢铁和实木结合做成的椅子,不但结实耐操,做武器也很好使。
这时,门已大开,棉猴在里面,秉昆在外面,相互盯着,互不相让。
“你还敢来?”
“玉牌呢?”
“耍流氓,抢女人,持刀伤人,还诬赖他人,棉猴,你出息了。”
“你认识我?”
“那晚上是你插了我,这眼睛我记着呢。”
“放我一条生路,玉牌我不要了。”
“子虚乌有,还妄图买路?”
“你真没见那玉牌?”
“你尽管说话,我等得起。”
“好吧,我认栽,按江湖规矩,我拿钱买路,这是我所有……”棉猴从兜里摸出一包东西,然后突然撒了过来。
秉昆早注意到他的动作。
在一片白雾之中,他闭目,后撤,上步,顺势抡着椅子就劈了下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