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这个哥哥,也只有祝福你这个妹妹了,但愿你所信仰的那种爱情,能够对得起你的一片真挚。”
周蓉发出爱情宣言,周秉义无奈退却。
周秉义拦得住周蓉吗?
拦不住。
尤其周文还是事不关己,消极怠工的状态,那就再没有一点拦住的希望。
要不郝冬梅也不会在那里插科打诨乱搞事儿了,气氛宽松些,周蓉就不至于走极端,那么,事情就好商量了。
周秉义其实也知道拦不住拿定主意的妹妹,但有些事情必须要做,能促成周蓉多想想,说不定事情就会有转机。
局面到这里,周蓉似乎要赢了。
但郝冬梅的话有些激怒了她,周蓉决不允许别人乱搞她的爱情宣言,此时听郝冬梅这样乱来,终于要生气了,可深知她性子的郝冬梅既然敢说,也是有打算的,所以,周蓉眉眼刚一立,郝冬梅就打手势表示暂停,她有话说。
“周蓉,爱情是什么?我以前也以为是书里说的那样,可现在我不认同了,因为我正在经历实际的婚姻,咱们几个人中,我和你哥是第一个结婚的。
所以,我想我还是有些发言权的。
事实的体验告诉我,即使真爱,也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坚韧,恰恰相反,它往往是非常脆弱的,甚至可能比雌雄鸟兽之间那种相依为命的关系还脆弱。因为动物之间的爱情是不附丽任何想象的,也是不寄托任何希望的,所以它们之间的雌雄之爱没什么失望可言。
可是周蓉,你对爱情附丽了太多的想象,寄托了太多的希望,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追求的爱情,最后必然会导致很大的失望。
而且你哥刚才那句话说得很好,‘但愿你所信仰的那种爱情,能够对得起你的一片真挚。’这‘但愿’二字用得很好,那表示了他的怀疑,在我看来,根本不用怀疑,因为它已经是了。
平京之行已经证明了那不是一个可靠的人,可你仍然一意孤行,非要弄个明白,太执拗了,与其说是践行爱情至上主义,不如说是死不认输,撞破南墙不回头罢了,这是毛病。
而且你拿对别人说来之不易,还是周文百般辛苦为你换来的工作……”见周文又要举手,郝冬梅很是严厉的盯了他一眼,“拿自己的青春为代价去证明心中的那点无谓的执念,明说吧,有些太执拗、太自私、太不负责任了。”
周蓉有些气馁了,但仍然不死心的问道:“那你说真正的爱情是什么?”
“是相互体谅,是财米油盐,是无私付出,是责任感,尤其后者。周蓉,我们,包括你哥,以前都忽略了责任,对爱人、对家庭、对自己的责任。周文十一二岁就开始操持生活,把爷爷和奶奶养得好好的,可我们呢?除过读书、辩论、探讨,又为家里做过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你哥后来学着用地笼去网鱼,还是来自周文的启发,是学周文的做法。
如今你放弃好好的工作突然出走,想过妈的感受吗?想过还在西南的父亲吗?不要说街坊们的议论,他们快被周文给折腾死了。来的路上,我见有人堵着李家的门在那里骂街呢。
而且再真诚的爱情也得以起码的物质基础作为保障,贫穷夫妻百事哀,去贵州吃什么喝什么,周蓉,你考虑过吗?我可是知道,贵州那边的山区穷得很,没地没粮没油水,吃东西都要靠辣椒来送的,就你那个伤过的胃……”
郝冬梅摇摇头,“周蓉,你太欠考虑了,若是那人对得起你的付出还则罢了,可现在来看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郝冬梅火力全开,打得周蓉没一点脾气,周文看向秉义,向他投去无比崇敬的目光,娶个这样的老婆……啧啧……
话说这小子天生小强,有种小受的倾向,在丈母娘家都过得有滋有味的……
是个狠人。
周秉义见此,手一挥道:“散会。”
“哥,哥,我,我啊,我啊……”
周秉昆忙举手,示意还有一个议题没讨论呢,周秉义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你添什么乱!你不是想下乡劳动嘛,很好,好得很,拖拉机厂正联合酱油厂、亚麻布厂、木材厂组织一场下乡锻炼活动,为期半年,你报名吧。”
周文一愣,发觉还是这位狠。
原来,不吭不响,人家已经出招了,而且明光大亮,堂堂正正,不显山不露水就把事情给办了,那手法,宛如羚羊挂角,丝毫没有踪迹可寻,可比自己大动干戈,劳民伤财,以势压人,搞得光字片鸡飞狗跳的强太多了。
厉害呀!
若是想,周蓉和周秉昆完全可以报名,用这个办法逃过舆论风潮的。
没有丝毫违和。
周秉昆撇嘴,但也不再说啥。
求仁得仁,他还有啥话可讲呢?
三兄妹身上,周秉义像母亲多些。
凡事不认死理,得理让三分,万事以和为贵,事事留有回旋余地,擅长以柔克刚。
秉昆身上父亲的性格特点多一些。
爱认死理,为人处世常常一根筋,个别情况下灵活一点儿,但也灵活不到哪儿去。
所以,秉义的适应性很强,秉昆次之,周蓉则是从骨子里的天生叛逆。
传说中十斤体重九斤反骨的那种。
如果一个时代让她感到压抑,她的表现绝对不会是逐渐去适应——短时间的顺从她能做得到,但时间一长,她就要开始显示强烈的叛逆性格了。而且,如果遭受的压制和打击过于冷酷无情,那么,她将会坚忍地抗争到底。
所以,周文断定,如今看似偃旗息鼓的周蓉必定还会有下文。他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相信周蓉是不会安分的。
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自己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怪不得谁来。
当然,周文也相信,无论面对什么情况,周蓉大约也是会趟过去的。
她有那个本事。
眼见会议结束,周文正想带月月溜之乎也,没想到周秉义拍拍他肩膀。
“让月月跟你嫂子走,我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