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从来这有这么愤怒过。
那是发自内心的深寒。
原本听老姐妹们也说过两嘴，但天生乐观的她并没有太在意。
谁能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拉家常时嘴上挂两句，偶尔念叨两下，她全当是别人的羡慕来听。
她家仨孩子都是通知下来之前落实的工作，秉义是自己优秀别人抢着要，周蓉是周文付出许多，做善事换来的。
幼学园养活了两百多个孩子，几十个职工，那是多少人呀，她家周蓉因此落实一份工作又怎么了？碍着谁了？
而且都是一年多的事了，这也能翻出来说？还讲理不讲理呀。
仨孩子也就秉昆晚了一些。
但那也是在通知下来之前，时间早了一个多月呢，谁能知道将来的事？
这就是命！
而且那是木材厂，还是学徒工，算啥好工作？而且周文为木材厂挣那么多钱，一个装修队多了多少饭碗呀，软包养活了那么多家属，就解决了一个学徒工指标，说到天上都是理。
现在全都拿出来说事了？
但她知道，不能对登门的乔家大姐发火，一则那是她的工作，二则她也是好心，但其它就不能忍了。
“他婶儿，我不怪你，这也是你的工作，但你回去给街道上说，我家仨孩子工作来得正，没有投机倒把，没有坑害别人，还都是下通知前落实的，到哪里讲理我都不怕。人都没长前后眼，这就是命，是我家男人常年在外为国家做贡献积下的福分，我家孩子都不走。”
“唉！谁说不是呢。老周两年才探亲回来一次，有跟没有一样，要是没孩子陪着，你这日子可咋过哟……得，就这么说，我回去汇报一下，这趟活就算做完了，都是落埋怨的事。”
周秉昆从市里装修工地回来，路过光仁街，碰到前街几家的孩子围在街口抽烟，一见到他，为首的李向前喊他。
“秉昆，秉昆，你过来。”
“啥事你说，累死了都。”
“我们想累还累不着呢，听到通知了吧，这下子你家可抖了，仨职工，谁都不用下乡，美不美气？”
“你少扯犊子，啥意思？会不会说人话？我哥我姐工作都一年多了，这你也能拉出来说？还讲不讲理。”
“我要是有个好姐夫，我也会讲理。对了，你姐到底跟那人好上没有，一起住两年了吧，咋一点动静也没……”
“去你妈的！”
周秉昆甩手把手里的工具包就砸了出去，那里面是锤子、扳手、钳子……
“哎呀，你来真的，我流血了。”
“我踏马还要打死你呢！”
“大家一起上。揍他！”
周秉昆把工具包当流星锤使，也不管会不会伤着人，抡圆了只管砸。
不一会儿，地上就躺下仨。
他自己也挨了好几脚，鼻子也破了，血流的前襟上都是，见了血的周秉昆越发的猛了，抡着工具包疯了似的旋转，吓得一帮人抱头鼠窜，没命的喊。
“杀人了！周秉昆杀人了！”
“都踏马别跑！给我死来！”
“周秉昆！你给我站住！”
一声大喝，使得周秉昆身子猛乍一震，瞬间灵魂归窍，“小龚叔叔……”
“给我老实呆着！忙完再收拾你。”
龚维则把自行车甩路边。
“董林、张益民、钟磊、毛正刚，往哪里跑，给我滚回来！韩伟，你咋也跟他们掺乎一起了？快去派出所叫人。李向前，别踏马装死，给我滚起来！我看得清清楚楚，都是你小子惹的事。”
周文知道的时候，几个小子进医院的进医院，进派出所的进派出所，基本上被龚维则收拾老实了，没人重伤。
除了李向前的胳膊被砸断一条，其他人都还好。秉昆鼻子出血，手上挂了彩——那是他和人对拳的成果。
用力气太大了。
“我都处理好了，你可别乱插手。”
楼道里，龚维则主动递了一支烟给周文。周文接过，但并没燃上，“听说有人说话不咋中听，是谁？胳膊断的那个？”
“说了你不许插手，人家胳膊都断了，算是还债了吧。”
“那咋能算。他是嘴贱，又不是手贱，嘴上欠的账得用嘴来还。”
“你想做啥？”
“我接了个活儿。”
“什么？”龚维则顿感不妙。
“光字片街道办下乡动员工作难做，我帮帮他们，人穷觉悟不能低，你说是不是。”
龚维则咋舌，“你这……太狠了吧？”
“那你说我该咋做？”
周蓉正在给秉昆上政治课。
“你傻了吗？你傻了不是？都长着嘴呢，说就让他们说呗，让人说说还能掉几块肉咋的，现在可倒好……”
“嘿嘿，嘿嘿嘿……”
“笑？你还有脸笑！胳膊都给人家打断了，长能耐了不是？手比脑子快，以后下了乡咋办？让我咋放心你呀昆儿。”
“我下乡，姐你留下。不就是下乡嘛，我去跟爷爷做伴，那也是乡下。”
“看能的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呀，分配办公室是咱家开的呀。”
周文跟龚维则扯了一会儿，顺利的拿到了那几个人的信息，随后，他先去缴费处交了所有人的住院费，然后溜达到住院的那几个人那里。
“你……你做啥？”李向前惊恐的问。
他认识周文。
“李向前？看来我没走错房间，杨海涛、安东，是你们仨吧，我来通知你们一声，住院费我交过了，很多，四条腿全断的话，也能来上两回的。另外五个人是谁？董林、张益民、钟磊、毛正刚、韩伟是吧，他们家住哪里，你们知道吗？我想登门去道歉，怕找不到。”
“你少来这一套，我们不怕你。”
“是呀是呀，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你们会怕谁呢？有骨气。那你们慢慢养着，我先走了，忙得很。”
周文出来，问等在那里的钱多多。
“东西都准备好了？”
“好了，都是连夜做的。”
“那就先把宣传布告都贴出去，条幅都挂上，咨询点摆上，兵马未动，宣传先行，声势搞得大一些，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