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打听打听呗,纯属好奇。”
“真是好奇。”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嘛。”
“我不信。”
“哎呀你问那么多做啥?又不是啥不能讲的东西,周文能干犯法的事?”
郝冬梅看不下去了,出言帮腔。
周文帮了她的大忙,结婚时间虽不长,但原来套在她身上的某些枷锁已经不翼而飞,也没人因父母的事再攀扯她了,结了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变相脱离了原来的家庭,成了工人阶级大家庭里的一员,跟原来不一样了。
虽然这样会对周秉义产生某些影响,但他们注定要结合,早晚的事儿,况且他底子厚很能扛,目前看不算啥。
重点是,婚后的生活她感觉相当的不错,非常之满意,这点最关键。
刚结婚的男人,正是耳朵根子最软的时候,对于老婆的意见,周秉义不能不重视,闻言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敏了。
“那就说说。”
“你们边吃边说。”郝冬梅端过来一盘油酥花生,还特意开了一瓶酒。
“呵,周文,你的面子可够大的呀。”
“咋,你有意见?”郝冬梅白了丈夫一眼,“意见保留。还有个煎鸡蛋呢。”
“我哪敢呢。”
“嗯,你还是清醒的。”
“好了好了,你们别秀恩爱了,我可还是单身狗呢。”周文发出微词。
郝冬梅怂恿道:“你也可以的嘛,人都住你家里了,加把劲不就行了。”
“得,我还是老实吃我的狗粮吧。”
“你是得加把劲。”
周秉义说出了一个消息,“如今已经有声音要扩大下乡队伍,号召待业青年上山下乡,真若施行的话,周蓉、秉昆应该都在其中之列,到时候……”
郝冬梅正在打鸡蛋,闻言不由的惊道:“呀,那我得给周蓉说说。”
“别制造紧张。”秉义有些后悔嘴快了。
“咋?别说周蓉还是你妹妹,就算不是,也是我闺蜜呢,我可就这一个好朋友,离开了她你让我咋活呀。”
周文打圆场。
“结婚还是显得仓促了些,不过落实一份工作,效果应该也差不多。”
郝冬梅道:“这可不容易,我这还是沾了他的光呢。”她被分到了拖拉机厂幼儿园工作,成了一名幼儿教师。
“我想想办法的,说不定可以用老法子再搞个指标,关键还是在周蓉。”
技术移民嘛,对他来说不难。
“也是。”周秉义叹气。
自己的这个妹妹他太清楚了,工厂的生活可能并不是她想要的,若真想找一份工作,她自己就能想出办法来。
郝冬梅道:“那我去劝劝她。”
“先不说她。”
周秉义整理思绪,重新回到周文之前的问题上来,“就我的判断,那赵队长没有尽言缘由,怕是另有隐情。”
“哦?怎么说?”周文问道
“五五年第一台拖拉机出厂,国家就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先是农村推行高级社,也就是现在的人民公社,随后公社建立财政,银行向公社借款购买拖拉机,工厂就有钱可以继续生产了。
公社同时建立供销社统购统销,建立粮站收粮,用盈利偿还银行贷款。
随后又建立拖拉机站管车,建立维修站维修拖拉机,于是就有了配套农机厂,农村的五小工业就起来了……”
周秉义娓娓道来,解释了拖拉机从生产到销售的系列过程,也就解释了它与农业的相互关系,于是问题就来了。
“总而言之,公社不会因为没有钱而买不到拖拉机,赵队长没说实话。”
周文闻言沉默了。
国家已经解决了公社购买拖拉机的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公社的存在,其目的之一就是推进城乡交换。
也就是说,公社购买拖拉机在政策层面上是畅通的,根本没有任何障碍。
那么,正如周秉义所言,赵队长确实对他隐瞒了什么。
按照原来的想法,拖拉机厂倒没什么,但自己截了银行的糊,抢了人家的生意,上门整治自己就是明正言顺。
随便一个大帽子盖下来,他就得跑路,不躲在山里当踏马十几年野人,这事情就没办法过去,太他娘的狠了。
素不相识,赵队长为啥坑他呢?
是不是真的另有隐情?需不需要再去了解一下呢?有没有必要?
他们公社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呢?知不知情?参与了多少?
还有,接下来该怎么操作呢?
就此停手?也不是不行,明显是个坑还往里跳,他才是真的利令智昏呢。
但有没有别的途径解决问题呢?
周文彻底的陷入了沉思,筷子在花生盘子里下意识的夹来夹去。
他倒不是非要冒险做这个生意。
主要是问题摆在那里,不解决永远存在,还不如利用已知先机解决掉它。
毕竟是脓包早晚得剜掉,而且已经被发现的危险就不再是危险。
情况对他有利。
想到这里,他问周秉义:“若是以合法的途径卖出了拖拉机,还因此收获了肉食,工厂应该是支持的吧。”
周秉义苦笑道:“这倒是没问题,可你又为了什么呢?”
“我有我的坚持。”他说道。
言罢,周文忽地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电影院?”
“有一个,怎么了?”
“厂里惠而不费,为贫困家庭送温暖,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你呀你呀……”
离开拖来机厂,时杰回到上坎。
见郑娟还在兀自努力的做着纸翻花还账,就对她说道:“拖拉机厂有个职工电影院,这事你知道的吧?”
“啊,知道呀,你要请我看电影吗?周蓉姐说……”
“停!停停……”
周文手抚脑壳,“给你妈说,去拖拉机厂找工会的干事周秉义,他会在电影院那边安置一个摊位,到时候你妈就可以去那边卖东西了,生意会好些。”
“啊?还有这好事儿?”
“别高兴得太早,是有条件的。”
“啥条件?”
“他们那边成立了一个家属工厂,你去教女家属们制作纸翻花。”
周秉义不当人子。
这小子杀熟杀得也太狠了,到头来还是让他拿纸翻花技术换了个摊位,若不是他尽力争取,郑娟的这份工作还落实不了哩,就这还是个远期支票。
没办法,郑娟年龄太小。
先就这么混着吧,转正还得几年,要说顺便落实了她的户口,也不算亏。
只是,这消息还是先不告诉她了。
谁让她不学好呢?
“啊,那我咋办?”
“你还真要制作一辈子纸翻花呀。”
“这生意好哩。”
“太费手了,我教你做其它的。
再说你教她们三翻、五翻、八翻的就好,他们做的是批量生意,复杂的不会搞,你手里还有十八翻,三十六翻的,那种更赚钱,还省事儿,适合你们家的小生意。”
“这样呀……你可不许骗我哦。”
周文气急败坏,“我的信誉有那么差吗?”
“也不是啦,周蓉姐说……”
周文忽然觉得,他似乎很有必要去找某位操闲心太多的女同志算算账了。
诋毁他人品这事可以忍,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因此影响了人家女孩子的是非观,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毕竟郑娟的年龄还小,人生的道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