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刚开张就来了个大生意。
一个生产队就敢搞拖拉机那样的大货，这远远超出了周文的预料。
他原想先换点猪肉鸡蛋啥的来着。
拖拉机也就是随便说说，初次碰面，拉大旗扯虎皮，是用来唬人的。
“赵队长，实不相瞒，咱吉春就有拖拉机厂，你们又是郊区公社，没来由买不到拖拉机吧，何苦找我经手呢？”
“你不是能搞得到嘛。”
“是能，但贵公社不应该没路子吧，赵队长不会是想算计我吧？我就一想换点东西用的小市民，爱祖国爱人民于贵村无害，你想换呢我就接着，不想呢也不用勉强，用得着费这样力气？”
“你想得还挺多。”
赵队长递了一支烟过来，“我也不瞒你，咱这边向来人少地多，我们需要拖拉机，像你说的，近水那个楼台，是这说法吧，指标也确实能跑跑，但问题是我们没钱呀。拖拉机厂要现金。”
“现在粮食不就是钱嘛。”
“那是一般人。
拖拉机是大厂，他们不缺这个，肉食是少些，但我们哪有那么多猪呀，那可是上万元的拖拉机，加上配套犁耙，几万块的东西，那得多少头猪呀。”
“是这样呀……”
“就是这样。城里来我们乡下买东西换东西的人多了，又不多你一个，两便利的事，我难为你做啥。”
“那你们打算用啥换？”
“粮食我们也不多，但我能这里沿江靠山，山货不少，还有鱼干，木头也没问题，主要还是木头吧，配些山货鱼干猪肉什么的，你看成不成？”
周文想了想，要说钱，他自己就能吃下，可木头，还那么多……
“那这样，拖拉机明价，走关系加些手续费用也不多，咱们初次合作，那个算我的。赵队长不是还要找公社嘛，你们按拖拉机价格列个换货的具体清单和数量，我回去运作也需要些时间……”
“行事有章有法，看来你真行，我有些相信你了，咱就按你说的办。”
周文买了点其它，就带着周秉昆，抱着买回来的小鸡崽回了吉春。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咋搞来拖拉机。
周秉义那里是条路子，但不大合适动用，一则他知道周秉义的脾性，二者若是有其他办法，也用不着动用他。
他和周家有着这层关系，瓜田李下的，没必要因这点事就趟那个浑水。
还得用阳谋。
只要有条件，光子片人家大都养母鸡，而且一般都是养在屋里。
因为在这个年月，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着什么有营养的东西。
猪肉每人每月半斤，豆油每人每月半斤，豆腐每月每人十块，鸡蛋平时难得一见，即使供应，最多也不过每人半斤。半斤——这是这年月所谓副食供应中好东西，或者较好东西的常态数。
这种情况之下，养鸡成了家家户户自己解决营养问题的良策。
所为“有条件”，主要是房屋条件。
饲料倒不是太大问题，主要原因是养鸡也是一两只，吃得不多，而且它们可以自己觅食，吃些虫虫草草，合算。
但养鸡需要有居住条件，这是硬指标。
因为鸡味儿大，若是一直养在屋里，人就不用睡觉了，只能养在厨房。
在厨房里隔出小小的一处地方来，便能马马虎虎做个鸡笼放那儿，最起码可以养一只母鸡。当然不是像秉昆那样的为了吃鸡肉，而是为了能吃上鸡蛋。
小鸡集体出壳的春季，城市虽不许郊区农民担着两扁筐小鸡进城来卖，但百姓人家自有应对手段，他们会骑自行车到十几里、几十里外的郊区去买。
周文和秉昆不过是跟别人学罢了。
赵队长说，换东西的不缺他一个，倒也不是瞎话，是有依据的说法。
养鸡，周家自然是有条件的。
周志刚当年的英明决策再次发挥作用，周家不但有尚算宽裕的居住条件，过年之前，周文和大常还重修了板障子，院子里靠墙还搭了木架和棚子。
不论屋内还是屋外，都方便得多。
鸡小的时候是养在了屋里，稍长大一些，就能养在院子里了。
这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事。
周母对这些小鸡很是稀罕，找个纸箱装起二十来只，泡了点小米伺候上。
周文直接回了上坎。
他回来时，大常不在家，郑娟倒是在，正在炕桌上摆弄她那些纸翻花。
现在郑母的冰棍生意因纸翻花大有起色，八翻、十八翻的也足够稀罕，不但小孩，女生，甚至老人也开始追捧。
设计有些烧脑，用来解闷儿挺好。
听说，有学校已经开始举办类似比赛了，纸翻花有了向城里蔓延的趋势。
“啥呀？小鸡？”她问。
“看看就知道了，弄点小米喂上。”
“呀！真的是哦，好可爱。”
“想不想养？想的话弄回去几只。”
“可以吗？”
“可以，又不值什么钱。这些鸡还要你来喂，算是工钱好了。”
“那我养两只，光明肯定喜欢。”
“两只可不行，那样吃不上鸡蛋，养十只吧，说不定能成一两只母鸡。”
“那么少？其它的呢？”
周文觉得这丫头有些萌萌的，有心逗她，“你不知道吧，小鸡很香的，忍不住吃了的情况也是有的。”
“啊？”
郑娟看着毛绒绒的小鸡，一时弄不懂，咋会有人能狠心下得去嘴。
“有时候纯是忍不住，比如小孩。”
“啊？那还是算了吧，不能让光明吃了它，太……你哄我的是不是？”
“有吗？”
“肯定是！”郑娟肯定道：“周姐说，你坏滴很，要时刻防着你一些。”
“背后论人短长，周蓉才是个坏的，你得记住这一点。”
周文顿了顿，“她还说啥了？”
“背后不能论人短长，你刚说的。”
“嗯，你说得对。快些喂鸡。”
周文有些受伤，转身出了屋，他计划去找周秉义打听一下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不怠。
他得先收集一些信息回来做整体筹划，若是再等一些年，就不用这么费事了，拖拉机厂得反过来求着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