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
先解决有无问题,至于吃不吃,怎么吃,等有了以后再去考虑不迟。
挖田鼠果然是个技术活。
尽管周文预先知道方法,还是颇费了一番周折,直到挖开第三个鼠洞后,他才逐渐的变得熟练了起来。
田鼠,又名“搬仓鼠”。
仓鼠科,尾短眼小耳朵翘,毛色亮丽圆骨噜嘟,一向喜欢在田埂、沟渠、石缝等处栖息做窝,春末夏初进入繁殖高峰,秋天忙于奔波找食,储粮过冬。
主食豆类,最喜花生,玉米是普粮,但田鼠不事生产,通常随遇而安,洞旁有什么藏什么,储粮并不分主次。
毕竟自己不做饭,还挑剔个啥呢。
小东西很知足。
秋天的田野,田鼠还是很好找的。
因为田鼠的洞大而且深,所以挖出的土也多,大远处看到土堆,那就一定有鼠洞。尤其田鼠进出的洞很光滑,收获季节,一晚上能啃光几十根玉米,进出如此之频繁,想不光滑都不行。
所以,挖田鼠通常都在秋后。
“霜降碧天静,秋事促西风”,几场寒霜过后,忙忙碌碌的秋收也就接近了尾声,漫山遍野只余秋草枯黄。
原野上鼠洞醒目滴很。
一般在这个时候,生产队昔日繁忙的场院就会进入后期扫尾,种子入仓、地瓜进窖,该卖的卖,该分的分,然后核算出每个工分的价值,社员们就等着开支过年了,于是也就有了空闲时间。
挖鼠洞就成了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不是所有的鼠洞都有粮食。
比如挖天窗多的田鼠洞就是白费力气,因为里面一般住的都是公鼠,一鼠吃饱,全家不饿,家里是不存粮食的。
这样的窝里基本没有粮食。
而且田鼠跟兔子类似,也掌握了“狡兔三窟”的保命绝技,有些鼠洞根本就是幌子,里面全是空的。
无鼠更无粮。
所以,搜寻鼠洞也有窍门。
根据洞口浮土的新旧、数量、软硬形状等综合分析,基本能得大致结论。
土陈、土硬,多为早弃老宅。
土新、土少,常是刚分家单过的小鼠,好比刚毕业的光棍汉,好货不多。
若是土堆大而且新,浮土半干半湿且呈颗粒状,那才是出手的绝佳目标。
但现在是冬季,还是晚冬。
就算有田鼠洞,当初挖出的泥土也被翻地犁平了,再次打开的洞口,泥土就不多了,洞内有粮,心中不慌,田鼠进出少了,很多特征也就消失了。
所以,周文的“经验”失去了作用。
“还是没粮食……”
连着挖开两个鼠洞,老鼠毛也没有见一根,接连受到两次重击,面对冬日萧瑟的田野,周文很是有些发愁。
“大个,你行不行啊?”月月问。
大常脸有些红,“他挖不出来,不能怪我,再找找,说不定就有了。”
周文怪异的看看他,若有所思。
“是我想差了,现在是冬天,不比秋后,挖不着也正常,再找找吧。”
大常有些感激的望他一眼,领着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块坡地前,四下看了看,指着田埂道:“那边有一个。”
周文看了看地势,也觉得有戏。
“找找,看有没有其它出口。”
田鼠洞有出入口、通气口、逃生口等多处洞口,挖鼠洞前要全部找出来堵上,因为借粮和打老鼠是行动的一体两面,没有粮食和跑了老鼠都不算圆满。
无论缺了哪个乐趣都少一半。
不管什么口,都要跟主洞相连,左右也跑不出一两平米的事,三个人找,很快就被一一找出,抓了把旁边的草茎揉成一团堵上,再塞点土块玩事儿。
周文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听了听,里面确有动静,这回看来是稳了。
周月好奇,“傻子,你能听到啥?”
大常撇嘴说风凉话道:“听到老鼠在洞里骂他呗。”
“嘻嘻,傻子,骂啥哩?”
周文道:“里面的主人说,大个出卖朋友,见死不救,是个坏蛋。”
“哈哈哈……”周月笑得直打跌,“大个,周文说你是老鼠哩。”
大常不认,认真辩解。
“我是打老鼠的。”
这回主挖的还是周文。
为稳妥起见,他跑附近沙地取了点干沙过来,细细的顺着主洞灌了进去。
干沙流动性好,能一直流到洞底,可以作为挖掘时候的标识,不至于挖偏,做好这些,周文先从垂直地堰的地方狠刨几下,以扩大洞口的横截面。
这样,后面就方便展开了。
大常看在眼里,脸上虽不屑,但心里却也觉得城里人脑子是灵活,比他以前用木棍的办法高明多了。
至于现在,他已经用不着这些。
周文这回有经验了,边挖边用手指不断的抠寻,通过洞壁的软硬和粗细程度,来判断鼠洞的功能和走向。
田鼠对居住环境的要求非常高。
有专门的厕所,有储存粮食的仓库,甚至还会有育儿室,任何一个被破坏,不影响其它房间的作用。经过它们的精心打理,卫生间干燥舒适、储藏室粮食富足、育儿室温暖柔和,很讲究。
它们会在地下会挖出多条互通的地道,通向这些地方或者逃生口。
而且,一旦遇到水或气味干扰,田鼠几秒钟就会用土堵住进口。
而通往粮仓的地方,由于进出次数比较多,洞壁相对硬实且光滑。
这正是他的主攻方向。
向下挖了大约尺余,睡窝子出现了,只见一只肥硕的田鼠正不停的用脚趾挖土填堵。
周月惊呼:“呀!有了有了!”然后一蹦老远,“大个,快捉住他。”
田鼠见无路可逃,竟回身呲牙,发出尖利的“吱吱”叫声,状极愤怒。
周文脑袋先是一昏,随后脑海里竟奇异的映出田鼠此时的愤怒情绪。
“从这里滚出去!”
卧槽!
周文懵了,这……也太那个了吧。
虽不是真的说话,但他的的确确的感受到了这种情绪。
“偷粮食,要账!”
他试着传递这样情绪,那田鼠更愤怒了,“吱吱”声越发的急。这时大常出手,熟练的捏住田鼠的脖颈只一扭,瞬间就终结了一切,但周文还是感受到了另一种新的情绪,那是田鼠的反驳。
“不偷咋办?我又不会自己种!”
是啊,对它来说,没有偷与不偷的概念,那就是正常的觅食。
“你不会是怕老鼠吧?”
面对大常的置疑,周文不置可否,他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呢。
这是什么?是五感进化后带来的精神感知?可以和动物交流?有魔世界?
“傻子,你咋啦?”
周文猛摇头,像是要把这些不靠谱的想法全部从脑海里甩出。
“没事,有家的老鼠惹不起呀。”
“哈哈哈……净说怪话,老鼠偷粮食还传播疾病,是四害,必须坚决打倒!学校老师收老鼠尾巴哩,有任务。”
周月的意思周文明白,国家在号召灭四害,城里乡村一起行动,苍蝇蛹、老鼠尾巴……等等都是完成任务的凭证。
大约相当于战场上的割耳报功。
“都留给你好了。”他说道。
挖开睡窝子,一窝六七只小半大老鼠出现,大常正要把它们一一给捏死,周文出声道:“给我就两只,要活的。”
“这么小的没肉!”
“不是吃,研究一下。”
“城里人的幺蛾子是多。”
“大常,我现在也是周村的人。”
周月道:“傻子,你要养老鼠吗?”
“我自己还吃不饱呢。”
“那你要活的干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啥意思?”
“研究敌人,才能更好打倒敌人。”
“噢……我明白了,你还是要养老鼠。”
“跟你说不清楚。”
再接下去,大常帮忙,进度突然加快,挖了差不多半米深,开始零星的出现一些花生壳和碎豆皮,而原先有茶杯那么粗的洞穴,陡然间增大了许多。
有货!
周月兴奋得大叫:“哈!花生耶!傻子,你好有本事。”
大常有些小受伤:明明是他找到的。
周文用眼睛余光瞄了眼大常,见他脸上竟有不舍之意,心下有了些猜测。
此时,主洞穴周边像窖地瓜的旱井一样,横向分布着几股排列整齐的小粮仓,白白的、饱满的花生荚果,紧致地叉乎在一起,严丝合缝、错落有致。
终于出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