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两对站定,费昌对阵林悠之,叶近斗段乘。四位太一境一阶中堪称顶尖的人物,几乎同时动了。没有试探,没有不动如山,也没有以守代攻,没有四两拨千斤。什么都没有,只有四柄钢刀震天裂地。
老刀甲一柄鱼鳞紫金刀,对上疾风的弯道,是刀刀力大,招招势沉。叶远之仗着自己的身法优势,只与段侠客远远地拉扯,极为谨慎,力求不让对手抓住破绽。可这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刀法宗师的比赛,总想着不犯错误,可成不了事。段侠客久攻无果,也不心急,只牢牢占住攻势,不疾不徐,有心与叶远之耗下去。
耗下去三个字对段侠客来说倒是不难,这样挥刀砍杀,他就是砍上几天几夜也无碍。可叶远之可没办法用这鬼魅躲闪的身法连续几个日夜。莫说几天,恐怕就是两个时辰,叶远之都耗不起。
段侠客以不变应万变,叶远之被迫变招,舍了身法上的优势,一对儿弯刀绕着花地就冲着段侠客的面门去。段侠客横刀来挡,叶远之顺势下压,直冲胸口而入。段侠客猛压大刀,身影翻飞而起,躲过这一下,借势一翻身,蓄了个泰山压顶的势头,直奔叶远之门面而去。叶远之举刀来挡已是不及,只得后退,泄了气势。叶远之本就靠身法成名,也靠身法一路取胜。如今自己的攻势对段侠客没了作用,身法也全没了用武之地,一时间进退维谷。
棋差一着,满盘皆输。叶远之一时失了势,在段侠客的猛烈进攻之下便再难起势,只得且战且退继续隐忍寻求破局之法。
可这向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气势全叫败光了的无能二世子,哪里是那么容易重蓄家财的?更何况还有个死对头一刻不放松地紧咬着。
叶远之一步退步步退,眼看就要落败,只得大喝一声,拼着损伤根本,强行提起一口气,硬撑起身子将那弯刀使得翻飞如有灵智自动一般。这一口气,就伤了他好几处经脉,可是代价不小。叶远之硬,老刀甲比他更硬!也不上江湖上打听打听,段侠客几时退缩过?段侠客一刀荡开弯刀,翻身抽到直刺叶远之心窝。叶远之只得又退让开,再次散了一身气势,再无翻身的可能。只得出言认负,遗憾落败。
另一头的两位也早比出了结果。只会一身蛮力的狌狌遇上了比他更擅长蛮力的大力王,只得落败。
如此,刀甲之争,最后便落到了林悠之与段乘身上。
刀甲之名花落谁家,还要等明日比试。这几天岳青山来兵甲阵营跟回家一样,朱旭就顺嘴问了一句:“后天大袋宗邀请各家后辈,你去不去?”
“哪有你这样的,要是人家没邀请我怎么办?”
“那有什么要紧,我带你去呗。”
“不用!我也收到请帖了。”
“你也收到了?”
“怎么,我不该收到吗?”
我就随口一问,你这么大气性干什么?
“后天你一个人去?”
“嗯。”
“你家不是有两个侄女儿吗?让他们跟你一起?”
岳青山立马斜了他一眼:“怎么?你要是想见人家,自己去呗。”
什么话!你一天天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朱旭强忍着揉乱她头发的冲动:“我是想着你一个人去总不好,有个伴也好。”
“你不去?”
“我去做什么?我爹刚给人宗主揍了一顿。”
“爱去不去!”
不是,你怎么又生气了?一天到晚气你也不累吗?
另一头的第五沣萍,修养了几日大体上已经看不出了,明日大抵不行,但之后应该能照常出席了。不过现在他也不关心出不出席的问题了,只看着一脸谄媚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已子。真的,这小子这么多年没被我打死,是不是我的性情变化太大,变得太好了?第五沣萍这个江湖有名的暴烈脾气,此刻也有点儿怀疑自己了。
自己躺了两天,这货就借着自己的名头给天下百家都发了请帖,他想干什么?他有什么预谋?是不是下次就该直接越过我宣布继承宗主之位了?
一旁的言小子更是不敢说话,师兄是那个什么不怕开水烫,他可是怕死。要是让师傅知道是为了他才有的这一出,还不得给他的皮扒了?师兄说替他办这事儿,他以为就是请上这么几家十几家,哪想得到师兄这么大胆,直接借着师傅的名义发了请帖。
等到第五沣萍翻身睡觉,决心不搭理这个逆徒之后,小已子带着言小子走出了房间。
“师兄!你这动静闹得也太大了吧?要是师傅怪罪下来怎么办?”
“没事儿,师傅现在有伤在身,跑不过我。”
真的,师兄,你能活到今天真是个有大本事的。有空你一定要教教我。
日升月落,一日光景划过,便是到了决出刀甲的日子。摘云峰上有两柄绝世的宝刀。鱼鳞紫金刀对九耳八环刀。兵器交戈之圣不断,听得人心潮澎湃。段侠客自恃身份,没有失了攻势,步步前压,意图压制大力王。可天下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其人绰号大力王,又怎么会在这兵器交击之中落了下风?大刀举过头顶,是刀刀带着疾风卷下,誓要比段侠客还要威风。
你且看,那双刀迸花火,峰顶起罡风。一个是开山裂地大力王,一个是威名远扬侠义客,一个如庖丁解牛,一个是力大无匹。那两位一阶仙人,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得个不分伯仲,英雄惜英雄。斗得个势均力敌,好汉对好汉。看这架势,就是他二人谁要破境入二阶,在座各位也毫不意外。
直斗得山峰几欲摧倒,若不是有圣人手段,寻常山头恐怕早就叫磨平了。
段侠客交刀左手,使了个燕归巢的势,想要硬压下大力王的气势。谁料大力王气势极重,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不动不摇,冲杀而来。
刀法一道,真是拼个一往无前,力压万夫的气势。
终于,段侠客支撑不济,叫那九耳八环大刀划破了胸口,险之又险地避开心脏,便是落了下风。
段侠客双手操刀,放着这么重的伤不管,还要再战。
大力王得势不饶人,跟近贴身出刀,这一下直奔腹部,眼看又要给段侠客戳出个窟窿来,却不料扑了个空。段侠客强撑着重伤之躯,左手刀噗一声穿入大力王的胸膛,正刺进胸口。以伤换伤,竟是当场斩落大力王。
往年茶道会,最凶险无过剑甲,其次就是刀甲。因着白染玉的缘故,今年剑甲之争为百年来最精最少,故而,并无十分凶险。所以这刀甲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最狠的一场。这一回的刀甲之争,已经陨落了三位大修!修道一途,大抵就是如此。
底下的年轻看客,尤其是头一回来参加茶道会的小辈们更是看得心绪万千。江湖可不止有那独占鳌头的画本戏折子,多少天才喋血陨落,默默不闻。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朱旭拉着良儿,心中更是软弱。不止一回生过叫自己的宝贝徒儿退出武道的念头。
良儿察觉这自家师父如同安抚一般不停轻抚他的手,他知道,自家师父看似安慰旁人的模样,都不过是在安慰自己。
“师父,不怕。”
常儿在一旁并不十分明白,直白地问朱旭:“大哥哥,害怕吗?”
“不怕的。”
朱旭在常儿面前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不怕死人,也不怕杀人,他怕自己身边的人厌弃他,更怕他在乎的人变成与他一般的模样。
“师父,我们回去吧。”
良儿觉着自家师父心情不好,就想带着师傅离开。
“好。常儿,我回去了。你回亚圣那里去吧。”
常儿没有硬拉着大哥哥,他看出来大哥哥现在不开心。
朱旭将常儿送回亚圣一众人中,转身要走却被亚圣叫住。
“世子等一下。”
“亚圣。”
何以歌没有说什么话,只学着朱旭平日里对常儿跟良儿那样做的一样,伸手捏了捏朱旭的脸。朱旭一脸懵懂,抬头看着何以歌,连伤神都忘了。
何以歌狠狠地揉了好几下停手,而后把手放在朱旭头上:“莫怕,你这样年轻。”
“亚圣……”
何以歌却不等朱旭表态,收了手轻推了朱旭一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