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甲院落内,周樱的房间里,何苦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地老实躺在床上。任她再三强调,包扎之后自己可以自由行动了,周樱也不肯让她起来。
“好啦!何姐姐,你就安心躺着吧。后边也没什么事儿了。”
“我真的没事了,躺着要躺坏了。”
“安心躺着,躺不了几天,坏不了的。”
何苦很急,非常急。她是万万闲不住的性子,要她躺个十天半个月,除非把周樱拴床边看着她带陪她聊天兴许还可以。
想比其他,兵甲之争就特殊得多。兵甲,是兵道魁首。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威严。若说叫幻阵大家们摆下铺天大阵,兵对兵,将对将,你三千我三千的来一场模拟战,也是不妥。兵家不是看个人实力,更不是看兵力数量。军队令行禁止、朝廷粮草军饷、将领与朝廷的关系等等,都至关重要。所谓胜者先胜而求战,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茶道会上的兵甲的评选最为直白,只以四位圣人并周王朝的使臣共同评选。说是共同评选,其实周王室衰微以来,天下不尊周王,天下更无人在意周王室的态度。按规矩,周王室使臣应当于六圣同席。只是这几百年来,没有哪个使臣敢这么做。甚至还有很多时候,周王室根本不会派遣使臣来,就例如本届茶道会便是如此。
毫无疑问的,兵甲连任。楚国新立而御四面之敌,皆因兵甲;守万里疆土而安亿兆黎民,仰赖圣主。兵甲之名,当之无愧。
朱旭也并未觉着这有何不妥。只说一点,兵甲常年统领的八万虎贲军中不允许有军妓。窥一斑而知全豹,朱旭相信,阿爹手底下的虎贲军,就是天底下再英勇没有的了。
想到这儿,朱旭也暗自叹气。他跟陛下提过许多次,要叫楚国军中再无军妓,都被陛下压下了。就连改连坐女眷充军妓为流放的奏疏都没能恩准。圣明无过天子,可圣明也不过士农工商。再往下,那些日头照不着的地方,就连所谓的圣天子也不会降下恩泽。先前那人怎么说的来着?圣主改国号,岭下有荒草。
兵甲住处,何苦跟周樱正聊着私房话,就听见敲门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要么是兵甲,要么是他儿子。
“我们女孩子正说话呢,不见客。”
屋外的兵甲没说话,转身离开。
何苦继续方才的话题,要跟枪甲约战,替周樱去打一架。
何苦真是性子倔得很,怎么劝都劝不住,周樱无奈:“我若是要人帮,叫王爷去不就好了,何必麻烦姐姐?”
何苦不满:“怎么,看不上我这点身手了?”
周樱仗着何苦受伤行动不便,笑话她:“本来就是。”
何苦羞恼:“你等我好了先揍你。”
“姐姐舍得打我?”
噫——
这话给何苦都惊了一身鸡皮疙瘩,懒得理这人,闭目修养。
当世枪甲第五沣萍与其门下弟子下榻的院子,因着天下第一枪宗的一等大宗名号,也还算不错。也就比甲首的待遇差了一线。如今,这位新晋枪甲的院门前,站着另一位甲首。
兵甲静静地看着站在枪甲的院门前,不声不响,好似有求于人一样,很是客气。
许久才被开门外出的第一发现,赶忙给往里请,却被兵甲摆手拒绝。
“喊你师傅出来一趟。”
那大袋宗弟子不敢怠慢,赶忙请出了第五沣萍。
第五沣萍跟这些小辈不一样,自然明白兵甲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还不等兵甲开口,第五沣萍先声夺人:“打一架?”
“嗯。”
翠竹峰上,兵甲对枪甲,赤手空拳对阵浑铁枪。
“早听说兵甲最擅内力,不必使刀兵,那我就讨个便宜,使枪来对你赤手空拳。”
“嗯。”
兵甲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翠竹峰上圣人禁制,两位仙人大战如何旁人不知道,只是往后几日的刀甲之争,枪甲都告病缺席,并未出面。
大袋宗院落,鼻青脸肿一身是伤的第五沣萍在自家徒弟的搀扶下艰难地躺在床上,满脸不服气。
当着徒弟的面,第五沣萍无力地辩解:“姓朱的来给人找场子,我就让让他,让他出出气就好了。要是实打实斗一场,叫他面子上过不去,只怕咱们大袋宗要不好过。”
一旁服侍的弟子中,就有那位精通旁门左道的小已子。这时候还是挂着贱兮兮的笑容,无情地揭师傅伤疤:“楚国立于强秦之侧,哪里有功夫管咱们这些江湖草莽什么颜面不颜面的?师傅,打不过就说打不过,但凡本事有嘴一半硬。”
“你打得过你去?”
给第五沣萍气得不轻,真不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收了你们这些逆徒!
小已子一脸无所谓:“我打不过人家啊?怎么,师傅打不打得过兵甲?”
“逆徒!还不给我拿药去!”
“嘿嘿,师傅,我听说过一句话叫王顾左右而言他。”
逆徒!天生专门来气我的逆徒!
另一头,周樱的院门外,站着那原先无功而返之人的儿子。
“何前辈,兵甲之子朱旭求见。”
瞧这客气劲儿,不是熟人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个素来不守繁文缛节的性子。
“进。”
周樱开口喊朱旭进来。
朱旭不是空手来的,手里还牵着个良儿,这看长辈啊,带什么都没有带个孩子管用啊!
“何前辈,家父让我送些丹药来。”
放下丹药,又转头给周樱说:“周姨,我阿爹让我给你说,他刚才已经揍过那个什么第五沣萍了。”
一听这话,何苦不乐意了,你揍过了我揍什么?
“好,你先回吧,我跟何姐姐说会儿话。”
“好。何前辈,晚辈告退。”
啧,带良儿来没用,下回换一个。
第五沣萍这头,小已子刚给师傅找完别扭,不是,刚伺候完师傅,就看见师弟言常喜坐在门口叹气。
“干什么呢!老远都能闻到你身上的丧气劲儿。”
那玩意儿还能闻到吗?
“师兄,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怎么,对你家玉树临风的师兄有想法了?”
你叫小已子不叫二已子,你给我正经一点!
言小子没理会自家师兄的胡言乱语,自顾自地说:“师兄,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我?”
还能不能聊天了!
言小子再没理他。
“哎!别说话说一半儿啊。我不打岔了,你说你的。谁家姑娘?”
“楚国左国手的女儿,左姑娘。”
嚯!楚国左国手,膝下一儿一女,儿子已经成家立业,给老国手添了个孙子就是那位左行之公子。女儿只比左行之大一岁,算是老来得女。可宝贝着。今年已经二十八了,还不曾婚配。言小子还有几个月及冠,这差得也太多了。
“左姑娘?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早问过了,叫左清音,今年二十八。”
“二八,二八好啊。二八佳人,是才子良配。”
言小子都分不清师兄是真没听清还是故意逗他。
“不是二八,是二十八岁。”
“二十八呀,二十八也行。女大三抱金砖。”
言小子是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压根没机会师兄是什么态度:“师兄,我想去提亲。”
怎么你就提亲了?年轻人办事能不能稳重一点!
“小言子啊。男婚女嫁是人生大事。讲究一个郎情妾意。你就这么去提亲,人左姑娘都不认识你,人能答应吗?”
“那怎么办?”
“你先约人姑娘出来,游山玩水,吟诗作对,诗酒花茶,跟人姑娘知根知底,培养好了感情才好啊。”
“我不敢。”
提亲你都敢,约人姑娘出来你就不敢了?你怎么想的!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看看人家国手那边有没有什么清会,然后借着咱们大袋宗的名义去参加;或者拿咱们大袋宗的名义办个什么聚会,请人家来参加不就是了。”
所以,当兵甲给自家儿子递过去大袋宗的请柬的时候,朱旭是一脸懵懂,丝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爹,你给人打了,人还来请柬,不会是请君入瓮吧。”
“那他们还没有这个能耐。”
三日之后,刀甲之争结束,邀请各家小辈屈尊大袋宗处,共赏桃花。
毛病!你那个破地儿位置不对,有个屁的桃花!
“我去?”
“难道我去?”
“我能不能不去?”
“能。”
“那就不去了。”
“好。”
哎,这闭门不出,拒不赴宴,多是一件美事啊。
只是这不去的念头还没起多久,朱旭就不得不改变了态度。
今儿是刀甲之争倒数第二场了,场上只剩四人。段乘、叶近、林悠之、费昌。
上一任刀甲侠刀段乘,字飞语。号称侠刀断是非,一语解恩怨。
天下刀家名门万刃山山主叶近,字远之。绰号疾风,号称陽谷缚落日,万里寻常度。速度上,是江湖公认的六圣之下天下第一人。甚至有人说就是六位圣人也比不过他这一双追星赶月的腿。
林悠之,字好道,无门无派散修。绰号大力王。一身蛮力,与金刚僧是至交好友,经常切磋武艺。
费昌,字久客。绰号狌狌。招发最是无理,以蛮代术,以奇乱正。
刀甲之争倒数第二场,狌狌对阵大力王,侠刀疾风争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