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山有些不相信,歪着头盯着朱旭看了又看:“真的?”
“真的!比真武山还真!”
给人小姑娘逗乐了:“油嘴滑舌!”
“见过世子。”
岳青山身旁人向朱旭行礼,朱旭这才瞧见还有位姑娘,正是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岳家长姐。
“岳姑娘,别来无恙啊。”
岳家长女气质温婉大方,言行举止具是得体,俨然大家闺秀模样。朱旭有些感慨,真好啊!
大抵是朱旭太过直白,没能掩藏自己内心的想法,引得岳青山警觉:“不准看!薰儿嫁人了的!”
岳家长姐岳期容,小字薰儿。
朱旭立马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教训这一天天爱胡思乱想的姑娘:“你这是什么话!我与岳姑娘君子之交!”
“哪个岳姑娘?”
多新鲜!我又不知道人家名字,总不能跟你一样也称薰儿吧?
这人还真不要脸,这时候还能去问人姑娘名字:“敢问岳姑娘芳名。”
“薰儿叫岳期容,但是你不许喊薰儿的名字,更不许喊薰儿!”
是是是,不喊不喊,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还没问,青山姑娘来找我有事?”
“呸!登徒子,不要脸!怎么就青山姑娘了?”
朱旭心里那个冤呐,两位岳姑娘,我怎么称呼嘛!
“小姑!”
岳期容反倒教训起小姑来了,叫岳青山莫要再说些无礼的话。
“小姑天性纯良率直,还请世子莫要怪罪。”
“岳姑娘不必如此。我自是不会怪罪的。”
期容这姑娘好是好,就是太规矩了,跟她说话害得朱旭都得放规矩些,多不自由。
“姑娘有什么事?”
朱旭干脆省去了称呼,拿眼神示意岳青山,又问了一遍。
“棋甲喊我们一块儿去玩,叫程常修你们一块儿去。”
“都有哪些人?”
“不认得,有好些人,都是漂亮姐姐。”
“我就不去了。叫常修去吧。”
“为什么?”
朱旭想的是:人家要漂亮姐姐,又不要我,我去做什么?
朱旭说的是:“这么些仙女一样的人物齐聚,我若是去了,岂不是大煞风景?”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良儿在一旁听得心里别扭:这个姐姐心肠是坏的,一直在讲师父坏话!
所以,当程常修与岳期容结伴离开后,良儿忍不住开口,语气有些不善:“你怎么还不走?”
这话差点给朱旭听得要把刚送进口中的茶水喷出来,抬手捏了一下良儿的脸:“良儿乖,这是师父的客人,不要无礼。”
“可她明明就对师父无礼!”
良儿心中有些委屈。
哄吧你就!你这徒弟跟你一个样,面对自己身边亲近之人最是不能理智。
朱旭先是对着岳青山道歉:“我这徒儿年幼无知,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岳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而后把良儿扒拉到自己腿上坐着:“良儿乖,那个姐姐不坏的。只是那个姐姐不知道怎么把心里话讲出来,不要生那个姐姐的气好不好?”
“你叫你徒弟管我叫姐姐,岂不是在占我的便宜?”
岳青山有些别扭,顾左右而言他。似是怪罪,声音却小得可怜,语气也软弱的紧。
“岳姑娘,我没有这个意思。”
“方才,你不是这样称呼我的。”
朱旭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你当着薰儿的面,不是这样说的。”
真是脸皮薄穿了的小姑娘家,不过是说出这样的话,就脸色羞红了大片,声音低到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清。
朱旭这人坏啊!他分明听清了,却假装没听清,明知故问:“岳姑娘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
岳青山说着就要起身离开。朱旭赶忙喊住她:“青山姑娘留步,在坐一会儿有什么打紧的。”
岳青山羞愤难当:“你分明听清了!”
朱旭装聋作哑:“听清什么了?”
这态度还真给岳青山唬住了,她一时拿不准朱旭是听见了自己的话,还是自觉改了称呼。
“今日无事,我与青山姑娘对弈一局?”
拉倒吧,你那个臭棋篓子,跟人家魏国国手的女儿对弈,挑最大的对手,出最大的丑。
果然,棋至中盘,朱旭的表现就好似那个黑河郡来了战报——送(宋)!
岳青山抬头看朱旭,眼神中充满了质疑:“你是在故意让着我。”
“青山姑娘是魏国国手的女儿,我技不如人,也是理所当然。”
岳青山忍不住开口:“那也差太多了,你没有看过《棋蒙》吗?”
《棋蒙》,是好些年前的棋甲箸的一本围棋启蒙书,专供外行入门。
这话说的,就连朱旭心中都有些哀怨:这么懂得以言语诛心,你是文圣一脉的弟子吧?
岳青山指着朱旭不断填过去送死的一处:“这个地方,为什么落子?”
“这不是引征吗?”
岳青山大惊失色:“这一处早就死了!引过来也没用。”
朱旭指着引子背后的大龙:“这一处都让我占了,怎么是死了?”
“笨!”
我知道我笨,你别骂我了。
良儿在一旁更是干着急:不准骂我师父!
岳青山自觉失言,她打小就不会说话,总是惹人不高兴。如今见朱旭被她说得抬不起头,心下也是烦躁又歉意,只能暗暗责怪自己。
朱旭抬头望她,轻轻吐了下舌头:“岳夫子好凶哦。”
岳青山瞧见朱旭并无怨怼之色,才悻悻然收了严厉的神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真是的!分明是眼前这个笨蛋下棋胡来一气,怎么到头来为难的却是我?
朱旭投子认负,起身给岳青山添了杯茶:“不下了不下了,夫子消消气。”
岳青山想的是:还像先前一样称呼我就好。
岳青山说的是:“不要称我夫子,我可承受不起。”
“好好好,青山姑娘请喝茶。”
岳青山捧着茶杯,小啜了一口,阳春三月春意正胜,山上却还有些寒冷,与这热茶正相宜。
“还未曾请教,青山姑娘芳龄?”
你这个还真好意思嘞!这个时候才想起问人家年龄。
“明年就及笄了。你呢?”
“我比你大两岁。”
岳青山又暗自留心,听见朱旭也以“你”字回称,也不知他内心是生气还是如何,只好捧着茶杯默然不语。
两人对坐无言,岳青山把脸埋在茶杯里,轻轻落下几个字:“对不起。”
啊?朱旭懵了,怎么就对不起了?叫人摸不着头脑。
“青山姑娘何出此言?”
“就是,这些天,许多事。”
岳青山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朱旭又不是真的蠢笨,自然不会不理解她的意思。一笑置之:“青山姑娘言重了。与青山姑娘相交的这些天,我玩得很开心。”
是啊!一天到晚逗傲娇玩儿,你可不是很开心嘛!
说出这句对不起已是岳青山的极限了,要她再接什么话,是万不可能了。岳青山慌乱的放下茶杯起身就要离开,又被朱旭叫住。
“春寒山陡,我送送姑娘。”
春寒是真的,山陡就是屁话。但岳青山也没有拒绝。朱旭便起身相送。当然,良儿这小尾巴也是要跟着师父的。
佛门开战,比那这个凡夫要讲究一些,各派只要够的上一阶上成的,都派了代表人物参战。例如魏国便没有再派人来争,灭法有佛子一人传道,便没有再叫人争夺的道理。再例如楚国广宗寺老和尚出战,便没有其他楚国高僧出手。至于说同宗以人数力压对手、甚至比赛中相互关照庇护之类的,那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了。毕竟你就算不畏惧那天下人悠悠众口,也要顾忌一下台上坐着的那位被卜圣戏称为“欺世盗名”的老家伙。
曾经不是没有人想合纵连横、投机取巧,甚至在周王室衰微之后,多的是各国心怀叵测,只是那些人最后的下场嘛——如此为天下人不齿的行为,本就容易叫人生了心魔。再加上文圣的几句诘问,丢了境界事小,当场毙命事大呀!
当然,当今文圣,这位颜姓老人还从未如此做过,有谁不怕死,大可以第一个试试。反正,若是有谁有幸死在文圣人手里,十有八九到时连个愿意收尸的人都不会有。
当然,不止佛子之争,其余甲首之争也是如此。不会真有人以为天下各个强国大邦的君王都要以礼相待的六位圣人,是只会口诛笔伐的儒生吧?
晚饭桌上,朱旭问出了一个可以说与眼下形式有关,也可以说与眼下形式无关的问题:“阿爹,你信鬼神吗?”
兵甲抬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我是兵甲。”
这回答。驴唇不对马嘴的。
朱旭心中了然,不再说什么。默默吃饭。
“莫怕。”
兵甲又说了一句,没头没尾,叫人摸不着头脑,但朱旭依旧听懂了。
“没事儿,我只管做我要做的事。倒是要是真有地狱恶鬼,我都认。”
兵甲神色如常:“我不认。”
真有什么地狱恶鬼、六道轮回,若是要为难他儿子,大不了,他这个当父亲的,闹够了人间,便再闹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