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仙池中,见到久出未归的二师姐平安回来,同门都很高兴。又见她身边那位修为气度皆是不凡的男子,同门皆是神色惊奇,感慨铁树也能开花。
奇泽也瞧见了自家二师姐回来了,上前打招呼:“二师姐,你回来啦!”
又看了一眼二师姐身边这位,有些疑惑:“这位师兄是?”
“飘雪山庄,周齐。”
周齐认识眼前少年,知道他是小有名气的天才少年,故而没有因为他年纪小而有任何敷衍失礼。
“在下奇泽,久仰周公子大名。”
这话也不能说是违心客套。毕竟周老庄主除魔驱邪闻名四海,顺带着也就叫人知道了他的孙儿。
奇泽半是询问,半是请求地开口:“师姐跟周公子打算在门中长住吗?”
这孩子啊,最是粘人的。
高洋却摇了摇头:“不是的,过两日就走,趁着现在武林没什么风波,能顺心顺意做事,就先回家一趟,去看看我爹娘。再之后,我还没想好。”
周齐提议:“我听说,玉剑宗嫡传唐墨,是当世少有的天纵之才,不如之后一同往玉剑宗拜会结交一番?”
奇泽听了这个提议也觉着好:“我曾与唐兄有过一面之缘,确是个值得结交的君子之人。”
高洋:有你什么事儿啊!
我费尽心思想跟心仪的男子一同游山玩水,怎么到你这儿成了结交天下英雄的游历了?目的这么明确正经,我还怎么雪月风花?
“不急,先回家一趟再说其他。玉剑宗的宝贝苗子,也不是我们想结交就能结交的了的。”
周齐点头:“这倒也是。”
凤凰台上凤凰游,雏凤清于老凤音。奇泽能够与唐墨结交,也算是他的运气,至于周齐与高洋这样输了一截的人,在那样的人面前当得起一句“平庸之辈”。
周齐这个楚国江湖人四处游山玩水不提,咱楚国朝堂可是正儿八经有大事要办。
楚宣抚十年三月初九,春闱落幕。
因着皇帝恩宠硬挤进考场做了编外监考人员的朱旭,这会儿兴致很高,跟阿娘和妹妹一块儿坐在一早就包好的二楼雅间看着正对面的放榜。
王妃倒是没什么意见,放榜这样热闹喜庆,又是国家的大事,出来看看权当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朱雪瑶很无聊,有气无力地开口:“哥哥喜欢看自己看就是了,拉我过来做什么?”
朱旭笑道:“带你来见见世面!这一回比以往大不一样,有个南郡的神童,姓姜,名春山。年仅一十五岁。我想着,此人不管中不中,都值得结交一番。”
朱雪瑶以与哥哥拌嘴为乐:“一十五岁的举人老爷,比哥哥只大了一岁。若不是靠着阿爹荫蔽,哥哥连给人家当书童都不配哦。”
什么话,什么话!你家哥哥我不是也在诗词、官制、农事方面有不少建树吗?虽然文章写的不好,但圣贤书也是读了不少的。
“阿娘,你看阿瑶,尽欺负我!”
王妃笑着瞧着自家一双儿女吵吵闹闹。有时候她想,自家孩子不规矩就不规矩吧,她瞧着,可比别人家那些个一板一眼尽是繁文缛节的好多了。
多新鲜!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怎么看怎么喜欢。
等不多时,窗外铜锣一声响,公差并随行护卫兵马一行赶到,放杏榜,取贡生。
朱旭倒是不急着去看那榜上有谁人名姓,只一早就盯住了那粗缯大布的少年郎。那少年虽是面上久经风吹日晒,算不上粉雕玉琢,又年幼稚气未脱。但胜在气质温润,面容方正端庄,举止大方。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大抵如此。
杏榜离得太远,朱旭也瞧不清楚那上头的名字,只好转头问他阿娘:“阿娘,您看那头名会元姓甚名谁啊?”
王妃也摇头,她也不过寻常三阶本事,眼力比朱旭强不了多少。
算了,看不清等过会儿情况明了了再说吧。再说其实也不用看,早有那各家各户的小厮书童挤在前头,若有他们家公子的名字,高声叫喊,朱旭自然也能听到。
“公子,中啦中啦!菩萨保佑,公子中啦!咱们公子,黑河郡龙水县的王家公子中啦!”
“恭喜来义兄高中!”
“平灵兄客气,同喜同喜!”
“王兄不必气馁,来日方长。”
“哎!江老弟说的哪里话,咱们哥儿几个能有你这么个独苗,也不妄咱们这一趟千里迢迢。来来来!咱们今儿个可得好好去喝一杯,为江老弟庆功!”
那些个中第的贡生,落第的举子都争先恐后地看了榜,有一个人格外引人注意。旁人都是自家人看榜,只有这位老爷,是旁人为他看的。至于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叫别人为他贺喜,自然是咱们本次的会元老爷。
“恭喜奉天郡张老爷高中会元!”
“奉天郡张老爷,就是那个乡试的解元?”
“除了他还能有谁?”
“真是了不得啊!”
“可说呢!真个是文曲星下凡呐!”
“我早说张老爷是个有大本事的,说不准,是要连中三元的!”
这些个人吵吵嚷嚷的,朱旭心思略微散开,想起杜尚书家的公子和宰辅家的嫡孙没有参加科举,自言自语:“若是依着张兄的本事,也不知能不能夺得魁首。”
收拢心思,瞧见那宠辱不惊的少年郎孤身一人挤到近前,仔仔细细地看过了杏榜,大抵是没找到自己的名字,默默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往回走。不见半点颓色。
朱旭一翻身,从二楼一跃而下,快步靠近,高声叫喊:“姜春山姜公子请留步!”
人多嘴杂,朱旭叫了好几声才叫住那挺拔身影。
“这位公子叫我?”
朱旭在会试考场上露过脸,当时整个考场只有三位考官和这位不速之客,姜春山也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
“姜公子略略止步,在下京城朱氏嫡系子弟,奉家父之命,专来为姜公子略尽绵薄之力。”
朱旭有意模糊自己的身份。京城有头有脸的朱氏,也有不少。像是大粮商朱广林、与朱旭算是同行的谏议大夫朱桐、还有翰林侍讲朱启明等。至于说朱氏嫡系子弟这个说法嘛,朱旭也就随口一说,但仔细想想,大抵是要往家财万贯的富商巨贾身上靠的。
“不知公子找我何时?”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弟在对面茶楼备下了雅间,请姜公子屈尊前去一叙。”
“不敢。公子好意,在下惶恐。”
“姜公子不必客气,请。”
“公子请。”
不出意外的话,一般这种时候都是要出意外的。
一伙人眼看着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血气方刚,看起来来者不善。
“呦,这不是姜神童吗?怎么,我以为姜神童有多与众不同,没想到也是跟咱们一样要打道回府啊!啊?哈哈哈哈哈!”
“哎!也不能这么说,姜神童自然与我等是不一样的,只待三年之后,必定是金榜题名啊!”
“也是,也是。只是不知道姜神童还有没有本事再读三年书哈哈哈哈!”
“姜神童穷是穷了点,但人家自有读书人的风骨不是!”
几个人一唱一和,阴阳怪气地嘲讽姜春山。
朱旭一言不发地看着不动声色的姜春山,仿佛眼前人说的话都与他无关。
朱旭有些不高兴:这些人难不成不是没中第,而是没考试?自己在考场里监考,巡视得可起劲儿了,不仅如此,收卷发卷还有门口的检查自己也都有参与,这几个就不顾及着点我这位身份高贵神秘的贵公子?
几个人还想继续嘲笑,许是终于认出了朱旭,讪讪地闭口,没再节外生枝,一溜烟跑了。
姜春山有些歉意:“让公子见笑了,这是我的几个同乡。”
朱旭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姜公子比我年长些许,若是不介意,我便称一声春山兄如何?”
“不敢不敢,朱公子折煞在下了。”
朱旭这头怎么拐卖外地乡下进京的孩童不提,只说那几个本想找姜春山的麻烦,却忌惮朱旭身份的同乡,可没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那几位,说不上不学无术,但也就那个水平。家里都是当地有名的富户,使银子硬砸出来的举人老爷,到了京城银子不好使了,自然就名落孙山。几人中最年轻的那个,是当地赵员外家的大公子,也是这群纨绔的头头。
其中有一人不忿:“不都是落第的举子,那小子怎么就一副心比天高的模样!”
赵家公子嗤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可不是!赵公子说得在理。”
“赵公子,咱们就这么算了?实在看那姓姜的不顺眼。”
“哎!我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咱们是读书人,不能做那打架斗殴的混账事。尤其这里是京城,那姓姜的身边那个,更是我们惹不起的。等回了南郡,有的是机会找他的麻烦。”
“是,我们听赵公子的。”
“咱们现在都是有身份的人了,做事一定留心,一点儿授人以柄的事都不能做,千万把自己摘干净了!”
“是是!赵公子说的对。”